乌嵴岭下的绮靡谷。
一座精致的庭院。有个穿着华贵的年轻女子躺在靠椅上边晒太阳边嗑着瓜子;另一穿淡青上衣的年轻女子很安静地捧着一本书在看。
“你整天看书,累不累?倒似比吃瓜子还有滋味似的。喏,自己抓。”
看书的女子摇摇头。
“唉,我就是没长进,这辈子不指望赶上你了。这鬼地方,住上几天倒新鲜,长住下去不憋出病来才怪。”
“这地方很好啊,安安静静,没外人打扰,吃的用的几年不用发愁。”
“你呀,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我就奇怪,你心里真放得下那些事儿?能忘掉他?”
“不忘掉又能怎样?眼不见心不烦。其实你也一样,在这里可以安安分分过日子;外面好吗?随时都有人觊觎你的位置,当一个男人死心塌地守护你,不受任何外界影响,才是最靠得住的。”
“那可不一定。有人喜欢一个人是全心全意,有人却只为自己的目的。即使守着你,也时刻在算计你,你说这样被守护幸福吗?”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想太多自己烦恼,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不如不去想。”
“我知道,你既是劝导我,也是对我有戒心。因为我一直以来都在嫉恨你,陷害你,即使到不得不和你联手,内心还是很排斥你。要你完全对我说真心话,那是不敢指望的。可我隐隐觉得你每走一步棋都是特殊的深意,并不像你表白的那样冠冕堂皇,甚至那些‘被迫’的原由全是你制造出来的。”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就凭我对你的了解。我们既是姐妹,又是敌人,我能不摸透么?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对任何人说。即使是我男人。”
“很奇怪,你一直想置我于死地,也算是机关算尽;现在你有掌握生杀大权的男人撑腰,又对我动机的怀疑,反而放弃了。”
“只能说,此一时,彼一时。小的时候,吃水果你总把大的让给我;有人送礼物,你总是先让我挑;我任性发脾气,你总是让着我。我就觉得,天下最好的东西都该是我的。后来发现了秘密,就怀疑你是不是故意装出谦让的样子,最关键时你会把最好的抢过去。所以我要证明,我比你强,应该得到最好的。我千方百计要毁掉你,可你不管遭受多少危难,总是成功逃过去,做了许多我做不到,甚至想都从来没想过的事。你完全掌握了主动。我认输了,我没有跟你争的资格。”
“现在说的不是我们之间的输赢,是我们这干人的生死存亡。如果你怀疑我的动机,就意味着我是极大的隐患。”
“生死存亡?我看穿了。谁输谁赢根本无所谓。如果你赢了,只不过再次证明你的能力;如果他赢了,也不过是满足了他的野心。你也不用拿‘我们这干人’说事,这干人,到底包含了哪几路人,只有天知道。”
青衣女子微微叹息一声,起身进屋去了。锦服女子默默望着天空,喃喃念道:“凤俊,我唯一牵挂的只有你。不知道你现在怎样了?”
绮靡谷的另一个院子里。
和前面精致庭院不同,这座小院的特点是小巧。两个人的居室,一间堂屋,一个小天井外边是门房间,有两个鬼面人守护。
叶凤俊对窗凝思。窗外一片雾气迷蒙,偶尔雾散,能看到高低起伏的山丘。但给人一种很不寻常的感觉——每次看到的山都不一样,也许看到的根本不是实际景物,而是用邪术布成的迷阵!
他从小镇迁来时,鬼使就警告过他:新居在绮靡谷,到处都有鬼帝亲自布下的迷阵,阵里的一切都是虚幻的,人的魂魄会受到控制,产生奇异的幻象,就如平常说的鬼迷中邪一般,眼前出现恶魔怪兽,让你恐惧挣扎,直到虚脱而死。所以千万不要随便乱走,以免会困死阵中。
叶凤俊是非常小心的,但他不会这么听话。还在小镇上临搬迁前夕,他就有过一次不安分的行动。
那次他带上“妻子”玉梨,在街上晃悠。玉梨很文弱,凤俊是一定要照应好她的,带着她,就不会去做什么危险举动。而且他进入小镇以来一直很安分,甚至有关外面的情况一概不打听,所以负责“保护”的鬼兵侍卫丝毫没有在意,他却摆脱侍卫突然上了乌嵴岭。
乌嵴岭远看像鱼的脊背,整体乌青色,山石光滑裸露,没有树木可以遮蔽,谁要上岭去,只要附近有人很容易看到。而山坳下山石嶙峋,尖角片锋犹如刀锋一般锋利,无法攀缘。玉梨带了绳索,却无处可系,只好替他把风,叶凤俊凭出色的轻功徒手攀登,因为太滑太陡,石片又锐利,爬上一程只好放弃了。但他已经看到远处有人警戒。石岭背面透过一股杀气,那里戒备森严,驻扎着一支精锐部队!
他放弃得很及时,再上去就有被发现的危险,而且回头的时间也正好——当夕阳西下时,他们“夫妇”出现在街上的小吃铺子里,“侍卫”也松了口气。
该谨慎还是该大胆,全在一念之间。有时很像赌博,赌的就是心理。来到绮靡谷,他第一个晚上就做了非常冒险的举动。
玉梨是小心的,她用长长的绳索系在他腰间,然后让他从窗户出去。
叶凤俊纵身跳出窗户,可一出去立即就发现坏事了,就像跌进一个无底的深渊,身体失控,直往下坠,伸缩根本不管用。正惊出一身冷汗,脚尖触到一根树枝,他连忙踮在树枝上,稳住身体。跳到树丛中的空地上,刚想定一定神,那些树枝突然一根根长出蛇头,向他伸过来,扭曲着圆滚滚的长条身体将他死死缠住。他不敢叫,怕引来鬼兵“侍卫”,可拼命挣扎,却越挣扎越绑紧,几乎要窒息了。晕晕乎乎,手摸到腰间的绳索,感觉玉梨正在往回拽,就顺着绳拽的方向配合使力,等清醒过来,已经回到了窗内。
玉梨告诉他,其实并没有走出多远,绳索才放了一小段。她手抓紧了绳,突然感觉前面胡乱颤动,没有固定方向,就知道他一定出现了幻觉,不能控制,就拽他回来。
叶凤俊羞愧地:“我真没用,看来要出这迷阵比登天还难。”
玉梨道:“既然是鬼帝特地布置的,当然不容易破解,先要弄明白这个阵是什么原理。你说的情景,全是人的幻觉,那就要明白人在什么情况下容易产生幻觉,他具体设置了什么环境。”
叶凤俊想了想,道:“练武的人讲究意念和身体的配合,眼鼻口耳所有感觉器官都因外界微小的变化产生反应,心神也高度专注于外面的任何动静,产生连锁反应。譬如风声中夹杂其它东西,就不由自主联想起暗器,本能地产生防范意识。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更是长期练习形成了习惯。”
“噢,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