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古墓的第四日,敲门声起,冰雪舞睁开眼,阳光依旧。“什么事?”
门外是大长老温和的声音:“丫头,你在床上躺好几日了,出来透透气吧。”“我伤还没好,走不远的。”
“不多走,就在寂沕的后花园转转,你现在这样我还能放你出学院不成?快,你的朋友们都在等着你呢。”“......好,我等下来。”
冰雪舞少见换了一身白色裤装,整个人显得干练洒脱。
对着镜子理头发时,冰雪舞有些发怔,镜中的自己好像又瘦了一圈,尽管休息了好久,却难掩阴郁和憔悴。
真的不想出去啊,现在这个状态,让他们瞧见了只会更担心。
进了花园,这清新的空气和刺眼的光线让冰雪舞不太适应了。
碧璇、莺歌和燕舞见冰雪舞来了都开心地迎上来,但很快又心疼地拉着她打量:“怎么瘦这么多,是不是没休息好?”
“没有,都睡好几日了,毕竟大病一场,看着憔悴点也是难免的。对了,怎么就你们三个在,其他人呢?”
碧璇撇了撇嘴:“谁知道呢,不会都没起床吧。”
冰雪舞淡淡笑了笑:“都是刚从鬼门关走一趟回来的,这些日子为了我你们也没好少担心,多休息休息挺好的。倒是你们,大清早来这花园做什么?”
燕舞没了耐心,扶着冰雪舞就带她往前走:“我姐说早上的空气最好,你看我们三个都巴巴地爬起来了,你可得陪我们走上几圈。”
大长老走进后花园,碧璇听到动静看向他:“大长老,你也想和我们转转吗?”
大长老摆手道:“不了,就是过来看一眼,你们几个小丫头聊天,我就不插话了。你们带雪舞多走动,等饿了就回来吃早饭。”
这时后花园又来了人,几人闻声望去,是秋长老。
寂沕的后花园冰雪舞下了禁制,只有少许人能进来,秋长老算是一个。
秋长老匆匆地走近,但看到冰雪舞时脚步一顿,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雪舞出来了,身子有没有好点?”
冰雪舞不知他为何如此神态,但还是点头回道:“好多了,秋长老可是有什么事要说?”
“哦,我是来找大长老的,有些事要处理一下。”
察觉到秋长老眼神的不对劲,大长老心中了然肯定是有特殊的事情,便点头道:“好,别打扰她们散步,我们出去说。”
大长老掩上门:“老秋,到底出了什么事?”
秋长老叹了口气,也用了私下的称呼:“老晨,去看看吧,雪舞的那个弟弟突然来了,并且带了冰王的口信,说只能留在寂沕,不去其他分院。”
大长老诧异:“什么,怎么没人提前通知,不是说要过些时日的吗?”
“谁知道呢,这孩子现在还在餐厅悠哉悠哉地喝粥等他姐姐过去呢,这个小麻烦。”
“潇源迟早要来的,老秋你的火气怎么这么大?”
“别提了,今早我接到我族的消息,昨日雪后突然来我族,与我那儿子秋朗还有其他三王密谈许久,深夜时分才回了冰族。”
“雪后?她怎么来了?”“前段时间阿朗去冰族做客,这小子竟瞒着我代我孙子秋恩向冰、雪族提了亲,当时雪后没答应,谁知昨日忽然转性,主动前来商议此事。我儿子自然是求之不得,所以昨夜......他们把婚事定下了。”
“荒唐!且不说雪舞与羽辰的婚约没取消,这种连雪舞本人都不知情的婚事,怎么能定下?”
“雪舞那性子,想必死都不会同意,小恩到现在都没见过雪舞一面,如今闹出这种事......唉!”
“婚事何时举办?这事小恩知道吗?”“半月之后,暂时没告诉他,在犹豫说不说。”
“告诉他吧,让他心里有个准备,顺便看看小恩那边是什么意思。”
“好,那雪舞这边呢?”“先不要说了,潇源的事还没解决,这事再一出定会闹翻天的。自她被冰、雪族发现,学院这边我就一直压着消息,让学员暂时不知雪舞的身份,就连有关雪舞的书信,都被我暗中截下了。我做这一切,不过是想再给她一时的清净罢了。”
“你啊,有时把她保护得太好了,自从半年多前不知你从哪里带回来的雪舞,从那起你就天天围着她转,操了不少心。”
“老秋,别问我为什么。”“不会问了,问你又不会说。行了,我先去告诉小恩,然后再和阿朗说道说道。好歹我也是秋恩的爷爷秋王的爹,怎么没经过我同意就这么定下了。”
“你去吧,我去解决潇源这档子事。”
“你你你你......冰潇源?!”“嘿,南薰姐,来吃饭了?”
本还有些困意的雪南薰看到坐在餐桌旁,边喝粥边跟她打招呼的冰潇源,顿时困意全无。
她几步走过去:“不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谁让你来的?快快快,别吃了,快走快走!”
雪南薰拽着冰潇源就往外走,冰潇源哪里肯,抓着桌角不放。
“南薰姐你做什么?我父王刚让人给我送过来,你就赶我走,我能去哪儿啊?”
“你别闹了,姨妈就算了,姨父怎么可能会在这种时候把你送过来?他又不糊涂!”
“糊不糊涂反正现在我就站在这了,而且父王还特意吩咐让我直接来寂沕报道,若是被赶出来,那冰族也不要回了。你瞧,我的家当都带过来了。”
冰潇源伸手指着放在门外的一堆行李,雪南薰身子一僵:“你来真的?”
冰潇源挣开她的手继续喝粥:“这为什么要来假的?”
“潇源!”雪南薰再次抓住他的手臂,表情快要急哭了。“潇源弟弟,南薰姐求你了,回去吧。”
“南薰姐,我是被派来和我姐培养亲情的,你怎么总想着赶我走啊?”
“就算我不赶你走,等下表姐看见你也会让你立刻收拾东西滚蛋。况且她的伤还未愈,你为什么非要挑这个时间刺激她?”
冰潇源放下碗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雪南薰:“听说她能接受你叫表姐了,怎么,就接受不了我这个亲弟弟?哦对了,说到受伤,我姐受伤你为什么一直没和族里说呢?母后知道连你也隐瞒不报的事可是很生气哦。”
雪南薰张了张嘴,却没办法解释。
这时门口响起风飔的声音:“薰儿,起来了?”
雪南薰立刻转身:“风飔!”“嗯?怎么了这是?”
风飔显然还没睡醒,目光恍惚地落在雪南薰身上,又转向冰潇源。
“哎,你是......你是潇源吧?好久不见都长这么大了。”
说话间光羽辰他们几个人也陆续进来了,看到冰潇源都不约而同停住脚步。
雪南薰拍了风飔一巴掌:“你能不能清醒点!”
风飔这才反应过来:“不对啊,你小子怎么在这啊!”
光羽辰脸色同样不太好,他声音有些低沉:“潇源,你不该来的。”
冰潇源眼中隐隐有了怒意:“呦,都急着赶我走啊?就这么怕我姐生气吗?”
雪南薰上前一步:“对!你现在根本不该来!”“你火气真大啊,不过该不该来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碧璇的笑声蓦地从门外传来,餐厅里的人一滞,眼睁睁看着冰雪舞四人走了进来。
雪南薰下意识去挡冰潇源,但晚了,冰潇源抬手朝冰雪舞打起了招呼:“嗨,姐,早啊。”
冰雪舞神情淡漠,没有抬眼:“出去。”
冰潇源闪过一抹晦涩,收回手挑衅地笑道:“我不。”
桌上的碗被射出的冰凌撞落在地,碎瓷片散了一地,冰雪舞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冰潇源闪身躲开了,他站在餐桌后,笑容尽失:“凭什么?”“这里不容你。”
冰雪舞手握冰乐,冰乐微微轻鸣,作为从小陪在冰雪舞身边的法器,它自然认出多年不见的冰潇源。
冰潇源也认出了冰乐:“这是冰乐吧?这么多年剑倒都记得我,而我的亲姐姐却不认我了。”
冰雪舞手腕一转,剑尖直指冰潇源:“它认你,但也会毫不留情地刺向你。”
冰潇源瞪大眼睛:“姐,你要伤我?你小时候可是最舍不得我受伤的!”
“别跟我提小时候,我不想回忆那个恶心的过去,倘若真能回到那时,我一定会给自己一巴掌,然后一剑砍了你。离开这里,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我说了,我不走!冰雪舞,我倒要看看,今日我留在这里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光羽辰他们来不及阻止,冰乐剑芒已逼近冰潇源。
冰潇源也没料到冰雪舞出手果决,但反应却是出奇得快,手中光芒闪烁抬起一挡。
“铛——”清脆撞击迸发,一把剑与冰乐架在一起,两剑同时发出微鸣。
冰潇源有些怅然:“还记得它吗?冰乐的孪生剑,冰音。你曾说过,我们会像这对孪生剑一样,永远不会分开。”
冰雪舞看着这一幕,眼底似乎划过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恍惚,可她还是冷漠地移开视线:“冰潇源,你还要我说得多清楚?你记忆里的那个姐姐,早在十一年前就已经死了。所以说过的做过的,早就统统不作数了。”
冰潇源呼吸一滞,突然低吼出声:“她没有!所有人都说她死的时候,只有我知道她还活着!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连她自己都认为已经死了!”
冰潇源猛地发力,冰音一点点压向冰雪舞。冰雪舞暗自咬牙,不再作声。
在场的人感觉到了不对劲,刚要阻拦,大长老的声音就插了进来:“潇源,住手!”
一道灵力精准巧妙地击在两人相交的剑刃上,迫使两人分开。
冰雪舞后退一步,弯下腰吐出一口血,冰乐支撑着她颤抖的身体。
冰雪贝离冰雪舞最近,惊呼着扶住她。
冰潇源也是吓了一跳,自己才用了几成力,按理说不应是冰雪舞吊打他绰绰有余吗?
大长老把了把冰雪舞手腕,又点了冰雪舞背上的几处气穴,脸色沉了下来。
他不过是去向冰族侍卫托了口信给雪后,这短短的时间竟能让两人到了动手的地步。
半晌,大长老放下手,对冰雪贝道:“先送雪舞回去休息。”
冰雪贝应了一声,冰雪舞却不动,抬头看着大长老,声音轻而坚定:“让他走。”
大长老的眼中看不清情绪,只道:“去休息,我来处理。”
冰雪舞没再说什么,她不让其他人扶她,自己独自转身慢慢走了。
见冰雪舞离开,其他人受不了这个气氛,纷纷出了餐厅。
冰潇源收了剑,脸上隐隐有懊悔之意:“我没想到会伤了我姐。”
大长老无奈:“雪舞本就有伤,还没养好就牵动了,不过稳定住了,不打紧。”
“我不会走的。”“知道,所以也没打算让你走。”“什么?”
“若今日执意让你走,怕是下一个来的便是你的母后了,相比之下,还是留你吧,”“您倒是了解我母后的性子。”
“好歹接触过几次了,不用对我称您,你同他们一样,唤我大长老吧。寂沕连接的寝殿碎片空间很多,等下叫人收拾出一处,你先住下吧。”“好。”
“雪舞不肯,我却不能由着她了。再怎么样,亲情无法替代,不能随意割舍,我不想她有一天会后悔。所以你姐那边,我再想想办法吧。”“......谢谢。”
大长老笑了笑准备离去,冰潇源又开口唤他:“大长老。”
“嗯?”“我记忆中的姐姐,真的再也回不来了吗?”
大长老一顿,过了好久,只留下一句:“她在,只是她把她藏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