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暮苍真的爱她，也不至于变成这样吧？
暮苍一甩衣摆，转身离去。
孙大人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手脚并用地向前爬行了几步，拽住暮苍衣袍的一角，孤注一掷道:
“我们做个交易吧，我把当初害你女人的人供出来，你饶我一命。”
暮苍冷笑一声，抬脚就朝孙大人的心窝踹去:
“你凭什么认为，现在的你还有资格同我谈条件？我想知道的，我自会去查。”
孙大人挨了一记窝心脚，痛得哎哟哎哟地直哼哼，他明白暮苍不会轻易地放过他，但他还是想在死前恶心一下暮苍:
“你真的以为想要你女人死的只有我一个人吗？你天生就是吃暗卫这碗饭的，他们怎么可能放你这个好苗子走……”
暮苍闻言，脚步一顿，忽的拔剑挥出，三尺寒锋扫过，斩断了孙大人的一缕头发，也打断了他的话。
“不劳孙大人操心，我自有打算。”暮苍收剑，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平稳。
孙大人豁出去了，反正是早晚都是要死，不如再给暮苍透露更多的真相，就算他死了，暮苍也不会好受。
至少，能在暮苍与皇帝之间埋下一根刺。
孙大人的意思，暮苍都明白。
他何尝不知，仅凭一个已经锒铛入狱的孙大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本事策划这件事。
孙大人的确是想报复他，但是背后也少不了某些人的推波助澜。
否则，事情不会这么顺利。
暮苍从天牢里出来，直愣愣地盯着一棵柳树发呆。
他早该想到，组织里一直拿他当暗卫营的下一任首领培养，怎么会允许他为了爱情退出暗卫营？
在暗卫这个行当里，感情是最不值钱的。
因此，组织里明知孙大人要借伤害临鸢来报复暮苍，但还是当了那个幕后的推手。
暮苍彻底想明白了，为什么当初染坊的那次任务，组织上强调一定要将里面的人格杀勿论。
还有，为什么配合行动的御林军们会再三放水，为的就是让暮苍亲手消灭染坊里的人，包括被绑来的临鸢。
只有这样，暮苍才能彻底斩断情丝，安安稳稳地成为暗卫营下一任的首领。
暮苍感觉有些喘不上气，难怪他怎么也查不到，原来都是他的“自己人”干的啊。
这算盘打得果然不错，到时候还能把矛盾转移到孙大人的身上。
暗卫营白得了一个没有心的杀人机器、一个合格的首领，还不用担负任何责任，怎么算都是不亏的。
当然，出现这种事情，暮苍也是有责任的。
他明知道自己的身份会给临鸢带来危险，却还是来招惹临鸢，还天真地以为可以护住临鸢。
他要面对的是整个皇权系统，一套完整的国家机器，他究竟是多狂妄才能说出能一人扛下全部这种话来？
不是所有的年少轻狂都能付得起代价。
暮苍忽然生出一阵挫败感，他用拳头捶着眼前的这棵柳树，树身晃动，扑簌扑簌地掉下好些叶子。
临鸢:……我在凡间为这棵树发声。
什么仇什么怨，可劲儿地揪着这棵树打？
临鸢一言难尽地看着暮苍，朝司命吐槽道:
“这就是你熬夜写出来的命簿？暮苍这一世脑子怕是缺点什么吧。”
司命轻咳两声，妄图狡辩:
“呃，那个那个，暮苍神尊在天界一直以正面的形象示人，我这不是第一次塑造这种亦正亦邪的形象嘛。”
临鸢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道:
“这一世结束，暮苍的神魂就应该彻底恢复了吧，本尊是不是就不用陪他历这个劳什子的劫了？”
司命见临鸢没有继续追究暮苍人设的问题，松了一口气，点头哈腰地答道:
“是的，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可是……”
临鸢立刻阻止了司命继续“可是”下去，有些事情，就是不能提，一提就容易出问题，这是临鸢活了几十万年积累的经验。
就像她们在天界出征时，最怕说的就是说“哎呀今天好闲啊，战事快要结束了吧”。
如果真有人这么说，不出半天，绝对会来一场大仗。
三日后，孙大人因为草菅人命、贪污受贿、结党营私等多项罪名，被皇帝下令枭首于菜市场，暴尸三日，以儆效尤。
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叶子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暮苍轻轻地打开一本本子，划掉了孙大人的名字。
该下一个人了。
这几日，官员们人心惶惶，短短几天时间，三位官员死于非命，死的官员有老有少，毫无规律可循。
可是，仵作们根本验不出来什么，只能下定结论，每个死者都是意外身亡。
可是，这么多意外加起来，就不是巧合了，更像是人有意为之。
与此同时，暮苍本子上的人名，被划去的越来越多。
暗卫营的人也遭到了毒手，据事后调查，两人均是任务失败被迫自杀，看不出一点儿他杀的痕迹。
多起案件还是引起了皇帝的注意，暮苍受命，调查这些案子。
暮苍心中冷笑，皇帝果真会找人，选他调查，怕是一辈子都不会有结果。
但是，该装的样子还是要装，暮苍假模假样地往下吩咐，手下们自然是查不出什么。
暮苍的本子里只剩下最后的两个名字，一切都要结束了。
这一日，有位道士打扮的老者前来拜访，暮苍与他一见如故，相见恨晚，秉烛夜谈。
道长住了一天后才离开，还给暮苍留下了一道符。
距离临鸢的“死”已经过了两个月，临鸢的神魂不愿每天看着暮苍为她发疯，早就躲了出去，游历人间去了。
暮苍独身一人来到临鸢的墓前，给自己倒了碗酒。
“阿鸢，我已经好久没来看你了，你会怪我吗？”暮苍轻轻地抚着临鸢的墓碑。
碑上描金的字体，由于长时间的抚摸，漆已经掉了大半。
暮苍双眼通红，一笔一划地描着碑上的字，轻声呢喃道:
“阿鸢，这辈子，是我欠你的，这条命，我还你。”
西风萧瑟，暮苍起身离去，孤寂的背影被夕阳一点一点拉长。
他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一去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