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苍怏怏不乐地回到了他住的院子。
他开了坛酒,越上房顶,自顾自地喝着。
夜色渐深,暮苍亲眼看着临鸢的院子灭掉了最后一盏灯。
第一次,他有如此强烈的感觉,想要参与到临鸢的生活中去,这个劳什子的暗卫,谁爱当谁当去。
一夜无眠,暮苍辗转反侧,考虑编个什么理由,暂停明天下午给临鸢上课。
可是,无论使用什么理由,临鸢最后都会有些失望的吧。
毕竟,临鸢那么热爱学习(虽然学得不咋地),认真完成作业(虽然字写得很乱)。
内心激烈的挣扎过后,暮苍决定在允许的范围内尽可能对临鸢说实话。
于是,第二天早上,临鸢铺子里的伙计来送包子时,变成了这样一副场景:
“我家老板有话要转告暮先生。”
“我有件事要告诉你家老板。”
伙计和暮苍同时开口。
“暮先生您先说。”伙计做了个请的姿势。
暮苍简单地组织了一下语言,道:
“是这样的,昨天有位姓黄的员外来找我,说是要我去他府上教教他家的小公子,因此今下午可能没法教临姑娘写字了。”
他最大的主子是皇帝,说成黄员外,很正确,很合理。
伙计“噢”了一声,笑道:
“这不就巧了嘛,我家老板昨天下午回去后,突觉不适,怕是患了风寒,今早竟发起热来,叫我来跟您请个假,今下午不来了。”
听了这话,暮苍心里松了一口气,早知道就不费心地想理由了。
只放松了一瞬,接下来暮苍的心里就被各种问题占满。
临姑娘生病了?病得重不重?需不需要请个郎中?现在有没有好点?会不会吃不下东西?现在有没有喝药……
伙计被暮苍抛出的一连串问题砸得晕头转向,不厌其烦地一个一个回答。
此刻的伙计如芒在背,今天一大早,老板围着他们转了一圈,把他选了出来,说他长得憨厚老实,适合去忽悠人。
因此,把他找来替临鸢请病假,暮苍见到他这实诚面相,一定不会怀疑。
于是,他稀里糊涂地被拎出来,记好台词,反复练习了几遍,就被派了过来。
可是,他家老板为什么不提前告诉他,这位暮先生有这么多问题要问啊?
现在好了,因为是在忽悠人,所以他的眼睛始终不敢看着暮苍,一直瞟来瞟去的,眼珠子都要转得抽筋了。
以暮苍做了多年暗卫的敏锐观察力来说,他不可能看不出伙计在撒谎。
可他关心则乱,满脑子都是临鸢病了,并没有多余的心思用来观察伙计的表现,因此伙计才得以蒙混过关。
伙计离开暮苍的院子后,惊觉后背出了一层汗,手心也黏糊糊的,他发誓,以后再也不干这种活了,太费人了。
伙计回到铺子里,就见临鸢一脸期待的等候多时了。
“怎么样?暮苍怎么说?”临鸢迫不及待地凑过来询问。
伙计点点头,表示一切都办妥了。
出于感谢,临鸢付给了他两个月的工钱作为回报。
伙计十分不解,他家老板为了不学习能整出这么一套,那当初为何要答应跟在暮先生身边学习呢?
老板的世界,他不懂。
临鸢正打算躺回她的摇椅上享受生活,就见司命火急火燎地跑进来:
“神尊您快躺回床上,暮苍神尊请了城里最好的大夫来给您瞧病!”
临鸢几乎是弹回了床上,留下满屋子的伙计们面面相觑。
知道大夫进门,伙计们才反应过来,纷纷感叹自家老板的神预言。
有脑洞大开的伙计,甚至想要去问问临鸢,他的妻子什么时候能给他添个娃娃。
不过大多数人还是替临鸢捏了一把汗,这可是全城医术最高明的郎中,只要一把脉,不就能看出临鸢是装的了。
临鸢给自己折腾了个形容枯槁的妆,故意哑着嗓子说话,还在大夫把脉时悄悄用法术削弱了脉象。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这下可好,全都被临鸢干扰了个遍。
最终得出的结果是,临鸢感染风寒,不过没有大碍,休息几日就好。
临鸢松了一口气,多亏她识得一些医理,才糊弄了过去。
这病装的,差点就翻车了。
送走了大夫,临鸢把内间的门一关,小锁一挂,开始了她的幸福生活。
暮苍得了大夫的回复,这才放下心来,又央大夫开了个方子,然后全额付了诊金和药费。
距离下午的任务还有一段时间,暮苍干脆自己生着火,给临鸢煎药。
药对火候的要求高,暮苍盯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把药熬好。
刚一熬好,暮苍就端着那碗褐色的散发着苦味的药汤端去了隔壁。
临鸢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本想装病休息两天,结果却要被迫喝下一看就苦的要命的一大碗药。
暮苍本想亲自喂临鸢,被临鸢坚决拒绝: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暮先生下午还要去黄员外家,给他们过了病气就不好了。”
暮苍这才作罢,退到稍远的位置,一定要盯着临鸢把药喝完才肯离开。
临鸢现在十分怀疑,暮苍是不是已经看出了她在装病,故意这样整她。
不过,她没有证据。
在暮苍的监督之下,临鸢一口气将药喝干,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赶紧喝完赶紧完事。
自己做的孽,哭着也要还。
暮苍见临鸢乖乖地喝了药,这才满意地转身离开。
在确保暮苍听不见后,临鸢赶紧把嘴里含着的半小碗药吐了出来。
临鸢怀疑这碗药里面是不是放了十斤黄连,为什么会苦得如此天怒人怨,她被苦得白眼都翻出来了。
一连往嘴里丢了四五颗蜜饯,临鸢才从苦味中缓过来。
她发誓,以后再也不装病了。
再来这么几次,她还没被剧情杀死,就要被药苦死了。
外面的伙计们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就只看到暮苍对于临鸢十分上心,纷纷八卦起来。
“暮先生对咱们老板可真好,我要是女的,一定要嫁给暮先生这样的人。”
“暮先生明明赚的钱也不多,却能舍得给咱们老板请这么贵的郎中。我听说,他出诊的诊金要五十两银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