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一大早就去镇上的菜市场买菜去了,何淼淼简单地切了点青菜煮了面,煎上几个鸡蛋就是一家人的早餐。
早餐过后她找借口说去何文文家,穿上大衣揣上手机就出门了。
何臻的家在另一条村子里,大约有一公里路程,路上一定会经过她的小学。闲来无事她也就慢悠悠地走着,边走边看看风景。
2006年了,随着穿城而过的高速公路的开通和并排而走的国道沥青路面的完工,他们县城的经济也搭上了高速列车。
从前国道两旁都是农田菜地,慢慢地全都变成了商铺和厂房,镇上也多了两个工业园区。
她所在的村庄是附近几公里内最大的村子,光人口就有一千多人,每年年尾的分红还能每人分个一千七八百元,是名副其实的富裕村了。
她家这样的收入在村里已经属于中上等级,但对比何臻家,那是大巫见小巫。
据她所知何臻的父亲常年在香港工作,是个渣土车司机,母亲张雪梅则带着两个孩子留守在老家,是一家不大不小的卫浴工厂里的主管。
而何臻的奶奶和大伯一家在许多年前就移居香港,所以他家到底多有钱,何淼淼心里也没有数。
对于何臻,她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些外在的东西,包括成年后他的学历和工作,她一句也没有多问。
什么也不图,甚至不要求他对她好,这要搁在现代,就是妥妥的恋爱脑。
恋爱脑就恋爱脑吧,她就是中了何臻的毒,就算他俩没能走到最后,她也心甘情愿。
将近半个小时,何淼淼才走到了何臻的家门口,他家还是几年前新盖的三层楼房,风格跟当地90年代的普通民居一样,都是青砖的外墙,大门的墙上画有花纹和图案。
她也不知道他们家有谁在家,不想贸贸然上门去,于是给何臻打了个电话。
电话刚接通,那头就传来他略带兴奋的声音,“淼淼你来了吗?我好想你。”
“嗯,在你家巷子外的大马路上。”才一夜没见,能有多想呢?何淼淼都忍不住想骂一句色胚子!
“那你进来吧,我家里没人。”
“我想去江边的大榕树下走走,你陪我去好不好?”家里没人,她去了岂不是又孤男寡女的?
“那好,你等我一下。”
“你多穿两件衣服再出来,别冻着了。”
“好。”
何臻没一会儿就出来了,他听她的话,裹了一件厚厚的大衣,脚上穿着那天他们一起去镇上买的带荧光黄的运动鞋,脸上带着微笑,跟昨天晚上判若两人。
“走吧!”他笑着牵起她的手,那一口大白牙亮得发光。
何淼淼下意识用舌头舔了舔自己的门牙,她打小就不爱刷牙,成年以后还是这样,所以一直牙齿有些发黄。
她想起昨天晚上两人牙齿打架的场景又觉得尴尬不已。何臻他会嫌弃自己牙齿不够白吗?
村子里人户不多,一大早的上班的上班,干农活的干农活,就连村中央的广场都只有零星几个小孩子在玩耍,他俩可以肆无忌惮地牵着手穿过整个村庄,不用怕旁人打量的目光。
远远地她就看见江边那棵巨大而茂盛的大榕树,它根系发达,盘根错节,许多从树干生长出来的气根落到泥土里又长成了笔直的树干,以至于几百年间越长越大,像一把巨大的绿色华盖,方圆几公里都能清楚地看到。
“还记得以前我们在这里偷挖人家番薯来烤着吃吗?”
“记得,那番薯烤得黑黑的你还嫌脏不肯吃,要我剥得干干净净的才肯咬一口。”何臻说着用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有这种事吗?我怎么不记得?”不过这听起来确实像是她会干的事。
她老公的老家在山区,家家户户都种了很多番薯,他们平时回去没有别的消遣都是喜欢扛着锄头去挖坑烤番薯吃。
那烤好的番薯香得很,但她不是嫌烫手就是嫌有泥巴和黑黑的炭灰。
“你这小脑袋瓜平时都是用来装什么的?”
她咧开嘴笑,又突然想起自己那口小黄牙,立马就闭上了嘴。
“想笑就笑,干嘛忍住?是怕我看到你嘴巴里那口小黄牙吗?”
“你怎么知道的!”何淼淼下意识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眼睛不时瞟向他。
“因为你一直盯着我的嘴巴看,尤其说话的时候。”
“有那么明显吗?你明明都没说几句话。”
何臻笑得更欢了,那两只小眼睛都弯成了两个小月牙,“放心,我不会介意的,毕竟你都晒得这么黑了我还喜欢你,这点小黄牙算什么?”
“何臻你找死对不对?!”这人的嘴也太损了,她捏起拳头就冲过去揍他。
何臻哈哈大笑,长腿一迈连忙跑走,一直围着大榕树转圈,害得她在后头追个半死。
“你别跑!看我不撕了你的嘴巴!”
何淼淼让他别跑,他还真的停下来了,但是她跟在后头跑刹不住车了,直接迎面撞了上去,将他扑倒——
惨了!
见地面都是草地,她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不然像何臻这么一个大高个摔下去不得头破血流?就是……现在两人这姿势……
太辣眼了……
他双手举在头顶作投降状,有些结巴地说:“这……这回可不是我主动的。”
何淼淼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处,撅着小嘴从他身上爬了起来。
“都怪你。”她背过身去不敢看他。
何臻觉得此时害羞的淼淼真的好可爱,忍不住又抱住了她,说:“我开玩笑的,你在我心里是最漂亮的,再说你现在比以前白了不少,就更漂亮了。”
“真的?我变白了?”她抬眼看了一下何臻,心里又有些小欢喜。
“真的!尤其这脖子,白得发光了。”
说到脖子,她又生气了,早上起来洗脸刷牙看到她这脖子上好几个草莓印子她都想立马掐死他。
“以后!不准你随便给我种草莓!”
得嘞,又一个不准!他觉得他可以去当和尚了。
两人在江边走走看看,又在水岸边坐着聊天,这样轻松自在的共处时光让她觉得很安心。
原来她在何臻面前也是可以有自我的,她可以野蛮,也可以撒娇,可以跟他打打闹闹,也可以静静地靠坐在一起。
不用害怕会在他面前暴露了自己的粗鄙,也不用小心翼翼地维持着淑女的虚假形象。
她就是她,而何臻爱她的每一面。
她再也不需要卑微地仰望他了。
“回去吧!这里太冷了。等下我骑车送你回去吧,不用你走那么远。”
何淼淼点点头。
何臻给她整理好围巾,遮住那几个显眼的草莓,然后牵起她的手回去了。
何臻家没有院子,两人一拐进巷子就看到大门开着,何臻的弟弟跑了出来抱住何臻的腿,两眼通红。
何淼淼这才看到大门内的客厅满地都是破碎的杂物,连电视机都没有幸免。
张雪梅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大门口,她手上提着行李箱,头发凌乱、面容憔悴,看见何臻跟何淼淼十指相扣地站在门外有些惊讶。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何淼淼一眼,又扭头看了一下红木沙发上那件粉色的大衣,顿时明白了什么。
“走吧!弟弟!”张雪梅一手扯过小儿子一手拖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甚至没有看何臻一眼,也没有跟他说一个字。
所以……这就是何臻昨晚来见她的原因吗?
“让你见笑了。”何臻轻笑一声,语气里带着酸涩。
她转身将他抱紧,低声道,“我永远不会离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