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柳楼。
“寒姑娘？你怎么来了……”知鸢拉着祁寒进了房间，转身便去关门，只透过缝隙观望了四周，适才合拢门板。
“才从漠西回来没多久，这一趟下来，几个月就过去了。”祁寒在桌边坐下，发出感慨的叹息，“知鸢，你一切可好？”
知鸢浅笑着走过来，为她倒了杯茶水。
“还好，日日在刀尖上跳舞，习惯了。于我和公子而言，能多看见一天的朝霞，便已算安好，知足了。”
她似乎不太想提及自己的事情，转而问祁寒道，“你呢，一切可还好？可有需要我帮衬的？”
“知鸢，虽然很难开口，但我今日来，确是有求于你……”祁寒尴尬地戳着手指，小心翼翼，抬眼望她。
知鸢并未有任何不悦，耐心地等她说完。
“皇帝突然下旨，命我于冬月的祭祀典礼上，代表汉人献祭礼之舞。”
祁寒如实说着，脸色异常难看。
“圣旨上说，我治瘟有功，又是汉人身份，还是民间赞誉的医者，由我来献舞，更得民心，从而巩固汉民对朝廷的尊服……知鸢，你一向善舞，可否拨冗教习我？”
内室传来极细微的窸窣声，被祁寒的耳朵迅速捕捉到了。
有旁人在？
她挑眉，刚想开口问询，却被知鸢焦急地打断：“往年祭典，虽也有献祭礼舞一说，但从来都是交由元族祭司负责。皇帝若想拉拢汉人，不早拉拢了，为何偏偏是今年？寒姑娘，你可是沾惹上什么麻烦了？”
祁寒纠结道：“我将国师的爪牙拖下了水，昨日还在皇宫内碰上国师觐见皇帝，很难不怀疑，国师是否对他说了些什么。”
知鸢愁容更甚：“事出反常，必有隐患。”
“但，圣旨难违，”祁寒双手捧脸，指尖按揉着太阳穴，“我仔细想了想，若真是国师欲对我动手，没必要整这么一出。那可是祭祀大典啊，献舞之人要乘花车游街，便是在万众瞩目之下，他能对我做什么？刺杀还是嫁祸？”
知鸢沉吟不语，心中总觉得放心不下。
“不论如何，你多提防着点，总归是好的。”
“知鸢，我仍有一事相求，”祁寒不好意思地笑了，“恐怕要问过逐世公子了。当初我们在汴梁，曾遭遇过国师。我不相信一个人可以凭空出现或消失，那人只要去过，便一定留有踪迹……”
她想做的，是暗中寻找出国师的破绽。汴梁屠城，那是血淋淋的惨案，任他身居高位也难以自保罢？
但她在大都以外没有眼线，更没有密探消息的能力。逐世和知鸢则不同，他们蛰伏已久，有着紧密牢固的情报网。
“没问题，我会帮你打探这些，”知鸢凝神，轻握住祁寒的手，“至于舞蹈，我来教你罢，你不必顾虑，也不要拘束……那么，就从今日起，你每逢五天来我这里练习，怎么样？”
祁寒点了点头，猛地想起什么，又摇了摇头。
“抱歉啊知鸢，我暂且不敢保证具体哪天，怕撞了日子……待之后能确认了，我准立马答复你……”
知鸢见状，倾身关心道：“可是还有什么事要忙？”
双颊漫上一抹嫣红，祁寒凑到知鸢耳畔，羞怯却欢喜地对她耳语几句。
知鸢的眸子在那一瞬间瞪大了。
她惊喜地轻呼道：“你要成婚了啊！”
话音刚落，内室突然传来东西坠地的动静，哗啦一声，像有什么瓷器碎落了满地。
祁寒登时警觉，眸光紧盯着那个方位，下意识抬臂，将知鸢挡在身后。
“哎呀，我忘和你说了——”知鸢拍拍脑门，连忙安抚祁寒，扭头望向内室。
门被从内拉开，一道颀长的身影走了出来。
玄衣墨发，身姿挺拔，同从前一样带着一身清正冷峻的气息。
“——公子他，近来都在我这里——”
有些许光线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他脸上，肩上。他一手仍搭在门框上，一手则不自然地垂在身侧。长睫纤浓，盖在微垂的桃花眸上。
他长身玉立，沉默不语，面容依旧俊美，只是莫名添了几分苍白之色。
玄衣人回头，看着里屋地板上散落的碎瓷片，低声对知鸢道：“方才倒水时手滑了，你莫管，我一会儿收拾。”
“逐世公子？！”祁寒瞠目。
上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依稀记得，还是在去岁年末罢，想来也有七个多月了。
她怔然，脱口便道：“公子怎么……不在仙音阁……”
“寒姑娘是太久没路过了罢，”
逐世语声淡淡，目光从她面庞上飞快掠过，便是微垂双眼，目不斜视，“仙音阁早已易主，教官府收购了。”
祁寒张了张口，眼神求助般投向知鸢，有些不知所措。
“公子身份遭人披露，现如今，上了朝廷重金悬赏的通缉令，也只能来我这里避避风头。”知鸢苦笑着解释。
祁寒颔首，随即恳切道：“既然大都城内危机四伏，公子何不远离此地，也好积蓄实力……”
谁知，逐世眉心压低，清润的声音里夹杂着莫名的冷意。
“就这么想我离开？”
祁寒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