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寒这才看到,祁念笑身后跟了数名右卫兵士,都是她曾打过照面的。
欢儿那厢好不容易被察罕捞出来,尚且恐慌万状,却是当即跑过来牵住了祁寒的衣袖:“姑娘,我们的车——”
双祁回顾,但见无数流民扒在马车上,有人钻入了车舆,将车内物品翻得七零八落,食物与水囊全部被哄抢着瓜分了,他们却还围堵着马车不肯离去。车夫一见情况不妙,早已跑走,躲得远远的。
“车别要了,快随我离开。”祁念笑一脸严肃,说完就想要带她走。
“不行!”祁寒低声惊呼,遂垫起脚尖,咬牙附在他耳边道:“车座下的夹层里,我藏了许多银子,那可都是连柒的救命钱……”
祁念笑诧然挑眉,睇了她一眼,没有多言,只是示意察罕等部众上前将人群驱散。
察罕几人本也无意伤人生事,推开灾民时下手并不重,然而几个难民瞧见他们身披戎装、腰间配刀,又不像本地的,便开始胡搅蛮缠,口中直高呼:“官兵打人了——”
这一闹,立刻引来了不远处装模作样巡逻的府兵。他们扬着手中鞭子,一番恫吓,威慑住了所有百姓,方才闹事的饥民也恐慌地散开,远远地观望。
府兵们手持长矛,顷刻便将祁念笑等人围了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祸端令祁寒有些懵。压迫感袭来,她心下一惊,方知自己又给祁念笑惹了不必要的麻烦,本能地攥紧他的护腕,指尖微颤。
他却满面沉静,反握住她颤抖的手,轻轻捏了一下,似是在安抚她的慌乱。
“你们是什么人?”领头者似乎是个有头有脸的官员。
“敢问汴梁府尹何在?”祁念笑眯起眼眸,不答反问。
“关你什么事?你们是哪路兵士?”
祁念笑见对方态度轻蔑,也懒得多说什么,只拿出一封密函。
官员看过书信后,额头冒出了一串冷汗,顿时换上谄媚的嘴脸,弯腰殷勤道:“下官有眼不识泰山,大人有所不知,今年的灾情太过严重,府尹他老人家……举家搬离了,汴梁城内的权贵们也纷纷逃难,如今这就是一座死城。”
“镇戍军呢?”祁念笑横眉冷笑,口吻犀利阴寒:“整座城空空荡荡,军队去了哪里?擅离职守可是大罪,谁来担责?”
官员赔笑道:“如今的汴梁,已不是人能存活的地方了。镇戍军是朝廷之命脉,当然要保全自身,也尽数迁到了兰阳。”
祁念笑环顾周遭,拧眉望着满城荒凉,望着饿殍遍野,听着官员苍白的辩驳,冷声发问:“朝廷拨的赈济粮,莫非没有发到你们手里?”
“发了,发了,”官员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尬笑道:“只是灾民数量实在庞大,我们尽力也救不得啊……”
祁念笑心生不耐,打断他的推诿:“密函内容,阁下已读过了,眼前宿卫军粮之事可有法子解决?”
官员的堆笑僵在脸上:“请恕下官无能为力,汴梁的粮仓早就没了一粒米,若要给宿卫筹集军粮,我们也只能再从百姓手里搜拿……”
这句话叫祁寒听去了,便如同给柴火里浇油,她内心挣扎着,勉强才按捺下怒火。
“真无存粮,你们为官者怎么个个油光红面的?”祁念笑也不想在此处多耗时间:“此外,朝廷宿卫军现身汴梁之事,乃圣汗亲颁的密令,其中利害相关,想必阁下心中有数。”
“是,是,下官明白,不敢走漏半点儿风声。”
“本将希望,我军动身前,粮草得以筹备妥当,不论用什么方式。”祁念笑漠然道。
“是,遵命……”
随后,官员又与府兵交代了几句,甫才离去。
此刻,灾民虽四散开来,但车轴已被踩折,露出了参差不齐的木茬,车轮也歪向一边,这辆马车定是不能再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