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密院。
军医为祁念笑包扎好伤口,默默退下,只留察罕一人面对他。
烛影摇曳,映在祁念笑冷峻的面庞上,半明半暗。他只着素色中衣,手臂上缠了纱布,正翻阅着桌案上的累累公文,一言不发。
“大人,能获悉我们行踪,还能想到用敕令调离右卫军队的,只可能是三位皇储以及国师。”察罕抱臂沉吟:“成王一直在辽东征戍,还未归京;晋王一向正直宽仁,兴许不会使出如此下作手段……”
祁念笑瞥了他一眼。
“怀王和国师都与我有旧怨,”他眼底有寒芒闪过,“但凭怀王那点头脑,如何制出缜密的谋划?”
“大人的意思是……”察罕瞠目。
“国师那边,不得不防。”他又低下了头,审阅着案牍,没把话挑得太明。
察罕点头应喏。
“对了,察罕,”祁念笑双眉微轩。“你上回在太庙,与蒙面刺客的头目打过交道,对他可还有印象?”
“下官……只记得那人身量高瘦,一身黑衣……”察罕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今日在仙音阁,你也看到了那琴师,可有觉得眼熟?”祁念笑意味深长道:“同穿黑衣,他的身高体态与刺客头目一比,相似几何?”
察罕努力回想。
“仿佛是有相似,”他恍然大悟。“莫非他就是反贼头目?”
“极有可能,”祁念笑抬首,深眸沉静。“我虽不通音律,对于乐谱五调却有耳闻。若将宫、商、角、徵、羽五调换算成数,奏乐时改变原谱,或许真能传递出房号为何。”
察罕佩服地抚掌。
“大人妙哉!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盯住他,盯住仙音阁,放长线,钓大鱼。”祁念笑嘴角扬起。
随后,他二人又细商了半晌。
眼见天色已晚,察罕关切地问了一句:“大人今日怎得不回府?”
哪成想,祁念笑不知想起来什么,又无端地拉下了脸。
“不回。”他干巴巴地从喉间挤出两个字。
察罕不解地看着他。
“可您有伤在身,住在枢密院多不方便,何不回去安心休息?咱们这的公务也没有很繁忙啊……”
“不想回。”祁念笑语气不善。
察罕无奈,只得先行告退。
“察罕——”祁念笑忽然叫住他。
察罕茫然回顾,但见他漆黑的双眸里满是落寞与惆怅。
“至交多年,你待我向来是极好的,我一直记在心里。当下我境遇艰难,你仍愿与我站在一处,我由衷感激。”他的面庞掠过一抹悲伤,转瞬即逝。“今日在仙音阁,我非有意朝你撒气,你千万莫要介怀。”
察罕嘿嘿地傻笑了几声。
“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自阿尔泰山战役起,我便发誓,此生一定追随大人,即使肝脑涂地,也绝不背弃!我想,如果岱钦还在世,也定会和我一样,坚定地站在大人身后……”他眉飞色舞,陈尽肺腑之词。
祁念笑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良久,蓦然移开,垂首继续浏览公文,掩盖了眸底的沉痛之色。
察罕啊察罕,但愿你永远不会知道阿尔泰山的真相。
但愿你不会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