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锜好胜心起来,答应了这个赌。
“姑娘尽管安排,我倒是好奇得很。”
谢宁笑道,“先生你只需要找个人,把你在琅县和祁县的见闻,旁敲侧击透露给孔先生。”
“孔先生?”
“孔先生不是师从王谓吗?”
刘锜转念一想,孔先生祖籍琅县,曾师从上一代王家家主王谓,想来同王家情分不低,若得知了琅县的事,他这样灵敏自然会明白是陈家在倒卖粮食,且还是在王家的地盘上。
由孔先生出面,王祈自然会相信,那老家伙要是知道了,大概率会在皇帝那儿嚼舌根。
“姑娘想利用王祈在皇帝面前嚼舌根,那为何我们不直接把消息透给王祈呢?”
“王祈谨慎,必然会顺着人查,到时牵扯到我们就不好了,但孔先生不一样,他只会透露消息给王家,至于求证那是王家的事儿。”谢宁道。
“万一王祈不信,也不去查呢”
谢宁笑道,“王祈会,毕竟他现在也在到处买粮食呢!”
刘锜听了,觉得有趣极了。
“若真成了,陈皋和陈镍那两个老家伙,怕是要连夜四处买粮来填补这个窟窿。”
刘锜推敲一番,觉得此事可行,当即便去安排人了。
让王家状告陈家一事,并不单单是为了卖粮食,这几日各处卖粮,已经大赚,她何须去冒险,而是为了谢瞻。
谢瞻如今宛县县令这个官位,实在太低了。
原本她也想徐徐图之,十年八年让谢高在县令这个位置深耕细作慢慢升迁,不引人怀疑,可是大伯谢高的处事着实让她心寒。
王氏说他为了升任尚书令,能不顾谢家百年清誉,买扬州瘦马来送人,可对谢瞻却没伸出援手。
是否也因为谢瞻被贬宛县任参将,前途无望,所以才对自己亲弟弟一家如此冷漠?
上辈子谢瞻的棺椁前,那么清冷,地上的寒凉似乎能穿透数十年,让谢宁膝盖打颤,以至于她后来就算入了京都,再见谢高王氏这些至亲,心里已经泛不起涟漪。
所以,她不能等了,若要谢瞻升官,就得洗刷他的冤屈。
……………………
魏铮这几日,忙得焦头烂额,不仅他,整个大齐各地官员都很忙。
官府大力赈灾,安置灾民,可粮食药材还是远远不够。
好不容易有粮食了,可四十文一石,民众如何买得起?大部分灾民还是围在官府附近要吃的。
可官府也没粮食啊,莫不是要官府花四十文一石去买?一时陷入窘境。
“各位县令大人,为何各县灾民还在往州府和京都去?”魏铮急道。
“巡抚大人,不是我们不想赈灾,实在是没有粮食啊”一个县令道。
另一个县令也抱怨,“我已经将县里粮仓粮食全拿出来了,不仅如此,也让县里大户捐粮,可还是不够。”
洛县县令缩在角落,“大人,本县粮仓被淹,是下官办事不利啊!”
“我们县也好不到哪儿去啊,流民霸占粮仓抢了粮食,官兵没饭吃连抓人的力气都没有。”
“我们也是,那些暴民围着府衙,我如今能在这儿都是逃出来的啊……大人垂怜啊。”
“派兵镇压吧…”
“恳请大人上书陛下,开国库放粮食吧”
下头的人指望上头,可国库哪里有多少粮食,前几年征战的亏空这几年还没补起来呢,还要冬季防着北边偷袭,这些人不知情况,魏铮多少是清楚的。
他望向一众正在大倒苦水的县令,却突然发现有一个例外。
此刻,谢瞻正喝着茶水,一脸平静。
魏铮不得不感慨,果然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单这份从容就是一般人所不能及的。
“谢县令,宛县灾情如何?”
谢瞻见叫到自己,立刻大喊道:“巡抚大人啊,宛县灾民太惨了…他们没了房子,粮食也…”
“好了,别说了。”
魏铮制止住他,他原以为谢瞻有所不同,宛县有所不同,没想到…都一样。
县令们没要到粮食,根本不敢回县里,一个个一日要私下找魏铮好几次,此时魏铮才觉苦不堪言,心想得赶紧催促皇帝派个刺史来。
晚些时候,底下人来报,说那些县令还在别馆里,只有宛县县令谢瞻回去了。
“嗯?宛县县令走了?他什么时候走的?”
底下人说,“从您这儿出去就走了。”
魏铮愈发觉得奇怪,这谢瞻究竟是对县里灾民不管不问不在乎,还是有别的原因,莫不是他也欺上瞒下,隐瞒灾情?
想到这儿,魏铮立刻吩咐人找魏敞,要他把逃灾到州府的宛县灾民找几人来,他好好问问。
魏敞领了命去了,大半日才回来,身后空空。
魏铮有些不快,觉得魏敞办事效率太低,“我让你去找的人呢?”
魏敞表示很无辜,“阿爹,我将州府设立的几处安置灾民的棚子都找了,根本没有宛县的灾民。”
“没有?”魏铮大惊。
魏敞点了点头,“不仅没有,我还从几个灾民那儿听到他们马上要离开州府去宛县了。”
见魏铮瞪着眼睛,魏敞继续道:“那几个灾民说,宛县没受灾,粮食多的很,县里还设了大夫,免费为灾民医治煎药。”
“这话谁说的?明明今日那个谢瞻还在向我诉苦,说……”
魏铮说到一半顿住,此刻他也意识到不对起来,若是宛县灾情真那样严重,谢瞻不至于那样平淡,且没向其他县令那样找他要粮食要银子。
看来,宛县是有问题。
此刻,谢瞻正在回县的路上。
两日前,巡抚使让各县县令去州府议事,出发前刘锜同他说要瞒着宛县的情况,只能把灾情往重了说,但无需向上头要粮食,议事完便走。
“先生,这样做岂不是欺瞒上峰,若巡抚使知道了怕要降罪于我。”谢瞻犹疑。
刘锜笑道:“宛县一些乡灾情确实严重,一些灾民也确实可怜,是因为大人你调度得当,疏散及时,赈灾得力,这这才免去动乱。大人如实说的,何来欺瞒?”
嗯,是这样,谢瞻深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