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母女三人出了屋子,那沈老夫人王氏才笑道:“我就看不得这种人,啧啧!”
李氏拉着她的手,叹道:“这次老二受伤,我这心就跟掉到油锅里煎,偏偏还发作不得,闷在这心里。今日你来主持公道,我这心里实在是感激,可就怕……”
“怕什么?长辈处置晚辈那是理所应当的。”
“老姐妹你有所不知,那谢二是京都本家的,回了宛县也瞧不上我们这些乡下人,这次罚了他的媳妇,怕人家怨我,找我麻烦呢!”
“他敢!到时就请族长来,我给老姐姐你作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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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宁刚同陈氏出了那屋,就往外跑,拉也拉不住,只得把谢真送回房,然后换了身衣服跪祠堂去了。
谢宁这头一路跑到东院,想让谢安去找谢瞻传个话,可那屋里空空,哪里有人影。
这可怪了,自谢玉摔了腿,谢璋两兄弟要替谢玉守着铺子,又要去书院,按理来说忙着呢,莫不是还裹挟了谢安玩乐去了?
她正急着,刚从东院转出来就撞到一个人身上,人还没看清楚,差点摔倒,就听一个温柔的声音的道:“小心!”
可就这两个字,却莫名有种熟悉,她抬头一看,眼前的少年郎十三四岁,面庞白净,眉眼雅致,色若秋月,身上的衣袍洗得有些发旧,却平添了几分书卷气。
此刻那少年正一脸担忧的看向她,是沈如琢啊!
她差点忘了,既然沈家两位夫人都来了,沈如琢又怎么可能没来?
她鼻子一酸,一股气直冲脑门,舌尖甚至尝到一丝血腥气。待看到那人扶着她的手,一把甩开,后退了好几步,才定了神。
沈如琢收回手,也觉得有些唐突,面前的小姑娘明丽可爱,他之前从未见过,想来就是祖母口中那位从京都回来的谢二娘子了,只是小姑娘一脸防备,像只炸毛的刺猬。
“谢二娘子,这是要找令兄么?”
谢宁此刻心内千转百回,上辈子在遭到沈如琢的算计,见识到他温和下的冷漠无情后,她就对这个男人厌恶至极,现在连被他碰了的手臂都不舒服,她压住喉间的腥甜。
“正是,所以就不妨碍沈公子了。”
她语气冰冷,不想再多看他一眼,可沈如琢却又唤住她,依旧温和道:“谢二娘子,令兄在湖边,我正要过去。”
那小娘子却没有回答他,转身就往前走,沈如琢愣在那儿,原来,这便是世家女,他这样小门户的男子果然难以企及,看着那背影许久,脸上暗下来。
此刻,谢宁深吸一口气,慢慢放缓脚步,她应该更平和,沈如琢如今是个啥?他啥也不是!不过一个小门户空有抱负却不得志的少年,她的恨意不该这样明显,可一想到那个负心人,她就控制不住。
十年相守,红袖添香,汲汲营营为他铺路,就算沈老夫人王氏和婆母张氏那样刁难,她都忍了没有抱怨,一步步让沈家在宛县立起来,进而到了京都,更是放下世家女的身份,经商游走,最后打通关系,让他这样微末之人,入了丞相大人的青眼,前途似锦。
他也曾搂着她唤她“宁儿”,在无数个夜里轻轻吻她,说得到她谢宁就是得到这世间至宝。
“沈郎,你会一辈子对我好吗?”
男人清俊的眉眼,那样深情,让她眼瞎心也瞎。
“宁儿,我沈如琢保证,会对你好一辈子。”
一辈子?
可惜,他口中的一辈子太短!他的深情比草贱……
“沈如琢,当初是你说对我好一辈子的!”
男人面色冷漠,早没有了曾经的温情,眼睛里满是对权利的疯狂。
“谢宁,这世间什么都在变,人为什么不能变呢?我为什么不能变?”
“不能!”
……………………………………
谢宁蹲下身抱住自己,上辈子那种绝望让她看清了所谓情,后来沈如琢的所作所为更是她陷入深渊。
许久,她才站起身,擦干脸上的痕迹,这辈子还长,她有的是机会,让他后悔,缓过了情绪,才想起陈氏还在祠堂呢!
她急着找谢安,在湖边,她果然看到了他,他在和谢琚一起用弹弓打水里的鱼,一旁谢璋在温书,谢宁看了看没有上前,默默往回走,靠谢安是不成的,只能靠自己了!
府衙这两日事情多,刘县令落马,沉积几年的案子都翻出来了,谢瞻脚不沾地,外面的人来通传说府上有人找,他也没放在心上,过了快两个时辰,他才想起来。
等他赶到府衙外,就见谢宁红肿着眼,像是遭了多大的委屈一样。
“宁儿,怎么啦?”
去他的狗男人,只有亲爹才可靠,她一把抱住谢瞻,大哭起来,将上辈子的委屈一并发了出来。
这阵仗倒让谢瞻无所适从,“怎么啦?谁欺负你了?给阿爹说说!”
谢宁抽抽噎噎许久,“阿爹,娘亲被罚跪祠堂了。”
谢瞻松了口气,安慰了一下谢宁,才一路往回赶。
路上听谢宁说了前因后果,心火越来越旺,这谢氏旁支的人一天天就是太闲了。
谢宁看着谢瞻的脸色,猜到他大约是要给陈氏出气的,可若真是同李氏等人大闹一场,那沈老夫人王氏还在呢,说不定真的闹大了不好收场。
“阿爹,你若是这样去把娘从祠堂请出来,堂祖母他们会很不高兴的,还会说你不孝,不配为官……”
谢瞻看着懂事的女儿,心中满意,他何尝不知道,可难道就让他的媛儿被那群人欺负吗?
“宁儿莫怕,阿爹最在乎的就是你们,其他的后面再说。”
谢宁拉着谢瞻的手,摇头,“爹,堂祖母生气,是因为二堂叔摔了腿,没抓到凶手没交待。您如今是宛县父母官,若是把此案好好审一审,说不定她们就满意了…”
“这,那马有什么好审的?”
“不只要审马,二堂叔摔下来他最清楚,自然要传话,大堂哥他们也是证人,都得上堂去,这审不清楚不罢休,总能还二堂叔一个公道!”
谢瞻越听越觉得哪里不对,听到最后才反应过来,这小妮子打的是声东击西的主意,既然李氏借此发难,他就好好帮帮他们。
“好个阿宁,是越来越聪明了。”
“阿宁是替堂祖母他们分忧呢”
“哈哈哈,好。被宁儿这么一说,我还有个更好的主意。”
谢瞻在谢宁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谢宁笑起来,确实是不错。
…………………………
“老夫人,不好了。府衙的人要来把二老爷和大公子他们带去审案。”
老夫人李氏正和沈老夫人王氏等人一道吃茶点,听了这话还没反应过来,还是沈氏一下子站起身,腾地就往自己院里跑。
“还不说清楚?谁来请的?请去干什么?”
那仆妇急道:“府衙的官差,好大的架势呢!二老爷已经被抬上了,我过来的时候嗷嗷叫,说弄疼了腿……噢,还有大公子,说是伤了马场的马,要赔呢”
这啰哩巴嗦的说下来,在场的人是听懂了,真是谢玉被府衙传唤呢!
“放肆!是愈发不把我谢府放在眼里了。不过一匹畜牲,竟大张旗鼓来府上捉人。”
李氏站起身,气的脸色发青,一旁的沈老夫人也站起来,“老姐姐莫怕,赶紧把外头几位爷喊回来,好去府衙要个交待!”
李氏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敲着桌子,“还不快让人去找人?”
又加了一句,“让张大他们去把爷几个喊回来。”
他们谢家在这宛县也是数一数二的人家,不说京都那边有人罩着,基本没有人敢寻麻烦,就说谢家几位老爷,老大在儋州任户政,老二经营着谢家偌大的营生,老三任着宛县师爷,人欺负到头上来了 ,他们竟然没得到一点消息。
却说片刻功夫,那沈氏就哭着回来了,人还没到身前,就跪在地上,沈老夫人一见女儿这样子,立刻上前抱住,“我的儿,这么命苦!”
李氏也上前拉人,“不过是件小事,等误会解除了他们自然会把老二送回来,你也别忧心了。”
沈氏哭的梨花带雨,“母亲知道,夫君那腿这两日正痛着,全然动弹不得,这趟衙门去,分明是要害死他啊。”
几人一听,都悲从中来,竟一个个都掉下泪来。
李氏牙齿紧咬,这事儿不能这么算了,府衙非得拿出个态度来。想着就要写信入京,看看谢家在宛县被欺负成了什么样,看他们京都那边管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