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谢宁拍拍谢安。
“走了吗?”谢安睁眼,以为他们要回去了。
“还没呢,隔壁吃的正开心呢。”
“那你急什么,回去的时候再告诉我。”
说罢,趴在小几上呼呼睡起来,其实,他还是不信她,今日不过陪着她玩闹罢了。
谢宁叹了口气,摸出舱去,谢瞻的声音越发清晰,月亮已经升到半空,算起来已经快亥时,或许上辈子,真的是意外?
船上点着几盏风灯,在夜风吹拂下摇摇晃晃。
一个小小的身影在船上穿梭,她手里拿着刚刚从谢安那儿摸来的匕首,还是去岁父亲送他的礼物。
谢宁指尖发白,每到一个船舱便靠着听一听,一番下来一无所获。
正当她打算放弃时,却听到过道那边传来急切的脚步声,停在谢瞻他们吃酒的那门前,谢宁躲在角落看了看,是船上的一个老嬷,方才给他们送点心吃食的,那老嬷似乎要找舱中的人说什么,可是在门口徘徊一阵,又转身走了。
谢宁悄悄跟上,看到老嬷嬷转到角落敲了敲门,不过两声,那门便开了,露出半个侧脸。
因着没有遮挡,谢宁不敢靠近,听不清说了什么,看上去有点急,舱里那人迈步出来,竟是谢瞻?
不,不是谢瞻,虽然身形外貌几乎一模一样,可……谢宁分明听到那头传来谢瞻的声音,那么眼前这个怎么可能是谢瞻?一瞬间,谢宁突然就懂了。
她心跳加快,强忍着着急,糟了!
她立刻换了一个方向,用了最快的速度,悄无声息的往回跑,既怕惹了那人注意,又怕赶不上。
若说他们打算玩一出狸猫换太子的计划,让谢瞻死的神不知鬼不觉,又死得光明正大,那么这辈子和上辈子,唯一的变数是她和谢安跟来了!
他们一定会想办法麻痹她和谢安,谢安吃的东西一定有问题,那么她也应该,可惜的是,她因着担忧,什么也没吃,怪不得谢安方才昏昏欲睡!
那个老嬷嬷方才一定是发现她不见了,所以打算向人报告这事,她得尽快回去。
她的腿还是太短了,眼看门近在眼前,可转角处的已经能看到影子,有大半截,最多两步他们便会转过来看到她,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谢宁立刻后退一步,缩了回去,既然现在进去装晕已经无用,那么只能……
她立刻坐在地上大哭起来,“阿爹!”
声音凄厉,如同恶鬼,她斜眼看到那影子顿住了,没有再往前,她在赌,赌那人不会冒险刺杀,因为他们要的是悄无声息和合理,如果今天谢瞻和他们俩死在这船上,或许有什么东西会不可控制的冒出来……
果然,她赌对了,那影子缩了回去。
谢宁哭的更大声,这里面有演戏的成分,何尝没有真情实感,就在方才想清楚的那一瞬间,她突然很害怕。
万一她没发现,万一她真的吃了那些吃食,或许会和上辈子一样,那个假的谢瞻会冒充父亲回到他们的船,打消陈氏的疑虑,真的父亲则死在这条船上,被投入江中,所有人都会认为是谢瞻吃醉酒,半夜爬起来不慎落水。
哐当一声,那门打开,谢瞻红着脸跑出来,看到坐在地上哭的满脸泪水的女儿,惊讶道:“宁儿,你怎么了?”
谢宁余光看着那影子,已经不动了,像是船上的柱子,可并没有离开,她抽抽鼻子,哭道:“阿爹,三哥他抢了所有的糕点,一块也不给我吃!你要打他!打他!”
谢瞻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一回事,他上前抱起谢宁,擦干她的泪水,“谢安那混小子,看我收拾他。”
谢宁一边点头,一边扑倒在谢瞻肩头,再转眼去看,那影子不知何时没了,此刻,谢宁心里才稍微松了下来。
谢安睡梦中无端遭了一顿打,谢宁可一点不心疼,这是该他出力的时候,他居然睡着了。
谢瞻一手抱着她,一手揪着谢安的耳朵,红着脸道:“对不住,两个孩子不省心,这酒就到这儿,下次再和两位把酒言欢。”
王参将和陈师爷只好拱手道别,脸上满是惋惜和离别的不舍,全全看不出什么,临走时,还又拿了一包糕点,说是专程给谢宁的,好好的将三人送下船。
等抽了搭板,两条船失了连接,谢宁趴在谢瞻肩头,看着大船上送行那两道身影,越来越远,眼泪从脸上滑下来。
那些想夺走她父亲的人,她一个也不想放过。
“回来了?”陈氏立在舱门前,看着三人,脸上带着柔柔的笑。
谢宁扑到陈氏怀里,真好,这次回来的是真的父亲,想想上辈子母亲是如何遭了诓骗,枕边睡了大半夜的或许就是杀父亲的人,她就后怕。
“怎么了?”陈氏询问谢瞻。
“两个孩子闹脾气了。”
谢瞻全然没当回事儿,他今晚吃多了酒,眼下有些疲乏,又训斥了谢安一番,谢安也是浑浑噩噩,只得受了,各自回了舱去睡觉。
陈氏不放心谢瞻,煮了醒酒汤,灌了下去,见谢宁还在一旁盯着,疑惑道:“宁儿怎么还不睡?”
谢宁自然不敢说刚刚见到了什么人,发生了怎样害怕的一幕,此刻她也不敢睡,就怕一觉醒来还是像上辈子那样。
“母亲,我今天还是想和你睡一屋。”
陈氏只当她还是上次落水后害怕,只是今晚她要照顾谢瞻,怕顾不上她,“爹爹吃了酒,母亲要照顾爹爹,宁儿乖,回去睡觉。”
“那宁儿和母亲一道照顾爹爹!”
陈氏想了想,虽说女大避父,可如今宁儿才七岁,认真算起来无伤大雅,允了她在一旁,后半夜,陈氏也抵不住困倦睡了过去。
谢宁缩在一旁,听到父亲搂着母亲,喊着“媛儿……”,媛是母亲的名字,他在说梦话。
真好,本来父亲母亲就该这样,快乐一辈子,她睁着眼,虽一晚无眠,却开心不已,直到天快亮母亲醒来,心才终于落到肚子里。
谢安醒来,一双眼睛瞪着她,底下是一片乌青,他吓了一跳!
“你你你,干什么你!”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谢宁自从落水,就变了,天天吓唬他,可谢宁此次却认真道:“谢安,你是不是不信我!”
谢安不想理会,躺回床上,“谢宁,你知不知道?男女七岁不同席,就算我是你三哥,你也不该这样闯进我房里来。父亲母亲知道了,你怕是得罚跪去!”
“谢安,你知不知道,昨晚父亲差点就没了。”
谢安眉头一皱,“啊?父亲人呢?”
“刚吃了早膳。”
他松了口气,心里也确实愧疚起来,昨天说好和谢宁一道看着谢瞻,可不知为何那般犯困,几乎毫无意识。
“不是不是在想昨晚自己为何昏昏欲睡吧?”
“嗯?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被下药了,药在吃食里面。”
谢安目瞪口呆,看着谢宁,听着她将昨晚的事一字一句,娓娓道来,根本不是个七岁的孩童,比父亲母亲更像久经风霜之人,特别是听到有另一个谢瞻时,他也反应过来了。
“你,究竟是谁?”
“我,自然是谢宁。”
“三哥,如果你还是这样不上心,父亲没了,母亲,你,我还有小妹,我们都没好结果。”
“昨晚是我不对,差点坏了你的事。你就说吧,要我怎么做?”
无形中,两人的身份便换了,谢安收起吊儿郎当,一本正经端坐起来,同谢宁面对面。
谢宁看着他,突然感觉到了自己不是那么无助,“那好,那么我们就说好。”
“你说。”
“三哥,这次能避开,全靠我做了那个噩梦。可梦时有时无,不是每次都能帮着避开危险,三哥你要自己立起来,勤学苦读,我们才能不受人欺负。”
“嗯。”
“还有,你得听我的。”
谢安打量着这个妹妹,她眼里风起云涌,装着太多太多,无端让人信服,他郑重点了点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