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薇从农机厂子弟学校读完中学就混社会了,她是最后一届,从此子弟学校也就只剩了小学,中学就得进城读或是周边大厂的初高中。因为接触社会早吴薇性格冷静,少年老成,与李子川的婚姻算是厂里媒婆们的功劳。一个是青年才俊,虽然比不了章立言那种苗红根正一看就是走仕途路线的才俊,但本分善良,话也不多也乐于助人在年轻人里算是很不错的姑爷材料。一个是科长千金,官不大但根子深人脉广,姑娘呢长相一般,待人接物大方得体,就是稍微有些霸道,也还算是互补吧,所以年纪轻轻两人就结了婚,各自玩耍或是一起玩耍,也不急着要孩子,各自在彼此的圈子里倒也玩的不亦乐乎,小吵小闹也无非是怨李家给的少、李子川抠门小气,哪家不是这些破事呢?通常男人都让着女人,听听,甚至直接无视或是忽略也就过了,哪家不是这样过的呢?可是,随着李子川离职开大车,在家的时间少了,吵架的频次和烈度却几何倍数增加了,有一次吴薇甚至动了手。
吴薇说李子川自从出去后变了好多,烟瘾大了一支接一支,酒瘾大了,回来就喝,食量大了,一顿俩烤鸭,脾气大了,像篮球,一碰就跳。对于李子川的解释吴薇显然听不进去,李子川说,你不懂在外接触人多递烟就多,你不懂开车有多累有多消耗体力,路上无论是车是人我都得让着人家,我憋气受气我像谁发作。李子川说了句过分的气话激怒了吴薇:“你怕是产后抑郁症。”
这句话像是滴进油锅里的水,吴薇带娃的抱怨、对生活费陡增的抱怨、对李子川交钱又少又慢的抱怨、对李家关怀不够的抱怨、对吴家付出太多的不公的抱怨一齐爆炸而出,像抱怨的山洪总爆发,之前的小吵小闹只不过是洪水前的毛毛雨。
李子川迅速起身关好各间的窗子,吴薇追着李子川骂、跳着脚的骂、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骂,李子川关好窗子坐回沙发喝着啤酒听她骂,也不回嘴。待到咒骂间隙时递上纸巾,冷冷地说,咱们还住在厂里,你声音小点,咱丢不起这个人。
吴薇接过纸巾擤完鼻涕抹完眼泪接着撒泼,提高了嗓门,咒骂升级到了家族,这下轮到李子川不干了,哐的一声把啤酒瓶重重的敦在了玻璃茶几上,玻璃擦机晃了几下险些裂开,卧室传来了女儿的惊哭之声,两人绷紧了弓弦,没有人管女儿的哭叫,李子川怒不可遏的指着吴薇怒吼:“有本事你再说一遍!”吴薇避重就轻:“你敢吼我,你是不是要打我,有种你来啊!”说着伸手薅住李子川的脖领子,试图引领激怒李子川的拳头。
李子川像公牛一样鼻孔呼呼喷着粗气,任由妻子撕扯哭闹,紧握的双拳青筋鼓胀无处安放。
夫妻吵架难分对错,也往往无疾而终,通常底线就是男不动手、女不提离婚或是不能触及家族父母长辈、不能骂带生殖器官的脏话更不能问候祖宗先人。李子川和吴薇的吵闹严格遵循以上底线,偶尔越界及时止住,只是这种彼此伤害,就像在树上刻字,事情一过,时间久了是会愈合,但会留下疤痕,也会渗透到树干中心,偶尔发作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