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国,北苍宫中,林无牙正在处理姜国国务,姜国内务最为繁琐,也让人最为头疼,整个姜国如同一个烂布兜,四处都是窟窿,而林无牙就成了此时姜国的修补匠,四处填补。
老狼王和自己的两位世子久在边疆,只留他一人镇国,诺大的北姜,已然被打穷,满目创伤,琐碎极多,林无牙事必躬亲,从早到晚忙碌,每日只能睡两个时辰。
当今姜国最大的四个窟窿,一为北方野人之患,二为砂国袭扰,三为商国犯边,四为晋国虎伺,这四大祸患几乎挖空了姜国的所有力量。
首患北方野人,就调动了北疆将近一半的力量,自从夏梁北伐野人以来,野人视人族为仇敌,双方几乎没有可谈余地,北方野人和姜国全境接壤,曾经虽多有交战,但这是人族大患,大康伊始,分封天下,姜国善战镇守北方,直面野人,诸侯或多或少会有支援,这也是为何姜国出名将的原因,都是沙场上拿人命喂养出来的。
可如今各诸侯各自为政,这祸患,只能让北疆独自承受,前几天晋国袭击葫芦口,原本四患最末一跃成为四患之中除北方以外姜国最大危机,晋国趁虚而入的消息,已然快马加鞭传到了老狼王那里,谁都清楚,这次胜利只是侥幸,所以,姜国的兵马划分要重新商议一下,老狼王回朝,自是重新分配兵马,防止其余各国再次趁虚而入。
姜国南面与四国比邻,虽有高山关隘险阻,易守难攻,可如今姜国老弱,这四国地利,便有可能成为四把暗箭,防不住就是灭顶之灾。
战国大争,群雄林立,强势生存,可是姜国这位曾经的强者,如今只能被欺凌,若是倒退十年,谁能想象强如姜国,也会如此捉襟见肘。
翌日,老狼王入城的消息,昨夜传入北苍宫中,今日一早,林无牙率领一班人马,西门十里外摆开仪仗,迎接老国王。
渐渐,西征队伍出现在远方天际,远远观瞧,一条长蛇在眼际出现,缓缓成为一条巨蟒,约莫等了半个时辰,化作一条黑色长龙,浩浩荡荡,来到了百官面前。
这支军队还未走近,便感到煞气十足,与金甲军的肃杀不同,这股煞气,是常年作战养出来的凶杀景象,即使行军,也毫无松散之感,仿佛即可便可投入战斗,但走到近了,便发现战甲磨耗,兵器老旧,更添苍凉悲壮之感。
林无牙身后,百官拜俯,多是梁杨徐冯四大宗族,并非姜国不知人善任只知道任人唯亲,而是如今姜国,已然无人可用,姜国势弱,凡是有些能力的家族,早早便逃到了晋国、商国这些大国,最不济,逃到砂国也能保证衣食无忧。覆巢之下无完卵,谁还会在一棵要倒的大树上生存。
而梁杨徐冯四大家族,与姜国血脉多有交织,加上曾经五族同心,少有出走者,但其中也有旁系之族外逃,例如杨氏便有一旁系逃到了晋国,听说其族出现了一名叫杨焱超的年轻人,在晋国那边颇有凶名,算是数得上的一号猛将。
徐家外逃到商国的一旁系,出了一子,名叫徐展,和商国少世子夏尚关系交好,身处砂商两国边境,可堪一位少年悍将。
另外一支,逃到晋国,出了一人,名唤徐乾,葫芦口战役担任赵乐门下副将。
梁家有一子,出逃砂国,战场颇有英姿,两年前被梁冹斩于马下,梁冹扬言:“替祖宗清理门户!”被那旁系族长知道后,痛哭至两眼出血,讲:“梁冹皓首匹夫,愚忠无情。”
只有冯氏,因为冯克谋身居族长位,颇多手段,旁系无人敢反。
林无牙率百官恭迎,领军在最前面的,胯下一匹黑狼,手中一杆偃月刀,身着已经没有了光泽的战铠,眼神冷漠,目光如他胯下黑狼一般冷凝。
林无殇,林无牙兄长,姜国大世子,战国数一数二的猛将,来到林无牙面前,如他的长刀一般沉稳讲到:“二弟,父王叫你同驾!”
林无牙自知兄长为人外冷内热,免去了琐碎的客套,对兄长深施一礼,讲了一句:“大哥辛苦!”,便快步向王上车驾走去。
这时,林无殇对身后百官高喊:“二世子与王上同驾,诸位大臣免去参拜,进城后各归府上。”一挥长刀,众军前进。
这道将令引来人潮议论,按照常理,王上回城,需要先受臣子接见,然后祭拜宗祠,回宫殿设宴,一来接风洗尘,二来商讨城中政务。
可看到林无殇提着手中长刀,根本不搭理众人,知道这事儿并无询问余地,众人待到大军进城后,各自回到府上。
林无牙进了车驾,看到老王袒露上体,肩头包扎着伤口,躺在车上,双目紧闭,鼾声微起,便没有做打扰,恭恭敬敬的在车上等待。
等到行至城中,车驾停下,父王还未起身,林无殇在车外询问:“二弟,车内是何情况?”
林无牙微声道:“大哥,父王睡着了!”
林无殇听后,讲到:“我先去安顿军马,先不要打扰父王,三年劳战,一路奔波,父王也累了,让他好好休息。”
林无牙听后,讲到:“大哥放心,此地有我!”讲完便听到车外一声吠声,黑狼转头,便没了动静。
林无牙静静的守在车驾上,看着自己的父亲,满头白发,听他鼾声四起,嘴角已然有了睡涎,不免感叹,泱泱乱世,苦了父王,苦了姜国,苦了百姓。
姜国起兵,天下大乱,这一切罪责天下人都怪罪于父王,可是,夏梁无道,百姓涂炭,父王何罪之有?
乱世战火纷飞,如若夏梁有道,何至于战国林立,谁不是为一国之利奋斗,怪责与姜国,只不过是想祸水向北,借着行“王师”名号,分一杯羹。
约莫半个时辰,老王醒来,迷糊双眼,看到林无牙,讲到:“牙儿,守候几时了?”
林无牙上前扶起老王,讲到:“父王,从你入城到现在,约莫一个时辰。”
老王笑呵呵道:“哎,人老了,便多昏睡,老了到底是老了。”
林无牙宽慰讲到:“父亲还尚健硕,只不过是路途繁忙,劳累些许罢了。”
老王沉色道:“确实啊,累了,你大哥何处?”
林无牙讲到:“大哥安顿人马去了!”
老王穿上便衣,披上大氅,讲到:“正堂议事!”
说着话,下了车,老王一反困顿之态,变得意气风发,身上煞气十足,似是冲开了身后黑色大氅,龙行虎步走向了议事堂,片刻之间,判若两人。
等到众人来到了议事堂,林无牙详细的诉说葫芦口之战,不免提到了冯锡风、刘庭玉之事,讲到这里,林无牙一脸悲痛,这二人忠心谋国,林无牙有愧!
老王听后沉默不语,林无殇看到后,在一旁讲到:“无牙无错,国法既是国法,国法无情。”
林无牙听后,哀叹一声,他殊不知国法无情,但却苦了一个孩子。
老王无奈讲到:“好好安顿这孩子,无牙虽无错,但此子悲剧,毕竟有愧,既然疯癫,保他日后无忧吧!”
随即说道:“克谋,你弟赤子之心谋国,乃忠臣典范,既然那孩子已然疯癫,这几日你去打理一下锡风后事,按国礼厚葬!”
一青衣男子在旁,满脸平静,随即一叹,沉声道:“是!”
然后,老王讲说与砂国相战,姜国虽然勇猛,但是国力不支,兵马疲惫,苦苦支撑,只能勉强相抵,没有占到半点便宜,反而空耗了国力,粮草不济,只好先回师,留下了林无锋戍边。
砂国西北小国,可此等小国,盛产玉石金矿,依靠这些,常年富足,传言,砂国开国君王是一个匪盗首领,最善收集珍宝,在一次意外之中,救了夏冀,隐蔽身手深得夏冀青睐,事后被夏冀招到军中,做了暗影首领。
“龙息”第一位首领,便是砂国开国之主,后来分封天下,夏冀知道此人天性爱财,将原是姬氏开采金矿的砂国之地分封给他,保得后代富贵。
议事厅中,最为主要的,既是砂国、晋国战事,等到两事议完,众人议论日后如何。
林无牙讲到:“父王,国力贫弱,休战,养精蓄锐吧!”
老国王讲到:“自我领兵联盟攻夏以来,夏国便将这笔账算到了我的头上,后来,各国掣肘,泱泱大姜被我打穷了,沦为二流。我虽有心厉兵秣马,但南方诸侯谁会给你喘息机会,只能战下去!”
林无殇愤恨到:“来了便死战,战狼宁死不为杂毛狗!”
林无牙无奈,只好讲到:“那先安顿一年,储备军用,以待战时!”
众人点首,三人心中说不出的憋屈,想曾经,北国战狼,名动天下,列为七大异姓王之首,若是四大亲王国没有“国器”坐镇,北姜不遑多让,可如今,却连赫氏砂国这种小国也纠缠不清,何等沧桑。
姜国不怕打,自从万年前林氏立族以来便从无怯战先例,只是,姜国经不住没完没了的打,哪怕敌众我寡,哪怕兵器优良有别,姜国也会向前冲锋,宁可战死不可苟活,这是姜国立国之本,江山是打出来的!
可自打起兵,夏氏五国首当其冲先是猛攻姜国,后来联盟溃散,砂国袭扰,晋国封锁,商国正面牵制,再无敌的姜国,也被拖垮。
议完国事,老国王面色和悦讲到:“把雪儿那妮子叫来吧,许久不见,妮子也长大了,顺便把那孩子领来,让我看看!”
众人听到后,房中的气氛都缓和了几分,林紫雪可谓姜国国宝,姜国皇室还没有不喜欢这妮子的,哪怕冷漠如林无殇,面容都多了几分柔和。
许久,林紫雪身穿一身紫衣,来到了大殿。
林紫雪上了殿堂,见到了老国王,躬身道:“拜见祖父!”
老国王看到林紫雪,面露慈祥,讲到:“雪儿长大了,三年不见,已然成为了一个大姑娘,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林紫雪上前,双目垂泪,看着老国王,一下子便扑入了老国王的怀里,嚎啕大哭!
老国王依旧笑呵呵道:“雪儿慢点,祖父老了,经不起你折腾了!”
林紫雪仰头“祖父瞎说,祖父一点也不老。”
老狼王听到后,干涸的脸上柔润了几分,天伦之乐,也就如此。
两人其乐融融。
林紫雪并非老国王的亲生孙女,原是老国王弟弟的孙女,可老国王的弟弟在一次北方野人入侵时,战死疆场,他只有一个儿子,也死在了北蛮野人沙场之上,他母亲生她时,难产死去,这一脉只留下了她一人,加上她诞生之日,胸口战狼族标紫玉一般,漫天飞雪,闹得满城风雨,没人与她玩耍作伴。
老狼王喜爱紫雪,胜过亲子,托了许多办法,在林紫雪七岁之时,领到午阳城中,让大康皇宫之中的大司命占卜,占卜之时引来龙龟一旁窥伺。
后来大司命占卜后声色慌张,将老狼王引到偏僻隐秘之处讲到:“此女天生紫贵,可引天狼归位,姜国有望再起一段族运!”随后龙龟吐出一枚紫色玉佩,送给了林紫雪。
回来后,林紫雪深居宫中,人人对她都是敬而远之,只有老国王最疼她爱她,从小到大,她没见过自己父亲母亲,脑海中只有老国王一人呵护她爱护她在乎她,两人三年不见,自是情不自禁,相聊甚欢。
两人相谈良久,老国王便问道:“那个孩子在哪儿,领过来我看看吧!”
林紫雪说:“我也不知,他整日在宫廷游荡,原来还知道回房睡觉,到后来,便在宫廷角落露宿,我也三四天没见过他了。”
老国王听后,惆怅道:“去找找吧,将那孩子领来,我也好看一看,北姜毁了一才,有损天道,有悖人情!”
众侍从纷纷下去,在宫中各处搜索了一番,许久,一人回来,讲到:“报王上,宫中大小角落都查找了,并未发现那位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