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正午时分,林无牙在大帐前来回踱步,从昨日见到那个刘庭玉到现在,他的心情从未平复,事关国之安危,他不可能不心焦,一夜未合眼,可此时的他并未有半分倦色。
等到一个红衣校尉快步赶来,他才停下了步伐,走上前去,问道:“林萧,情况如何?”
红衣校尉站下,语气铿锵:“报少主,敌军炊烟确实延长半个时辰。”
被唤作林萧的年轻将领是林氏年轻一辈中拔尖翘楚,座下铁狼乃是少有的嗜血红狼,喜穿红甲,军中人号赤狼将军,被老狼王称赞“可堪我林氏狼牙!”,半年前,在西面砂蛇战场,被敌军伏击包围,孤身守关,掩护部下撤退,一人一枪一红甲,杀入敌阵,将敌阵杀了个通透,杀敌五十二,斩将三人,摘下敌将首级,驰骋二百里,传首砂国边关,使得砂国以为伏击失败,弃城不顾,事后被砂皇下令:“得此人首级者,富贵三代,免死罪三次”,事后回到大营,因为动用了嗜血天赋,摊到在床,被老狼王严令回到北苍城养伤,这次晋军来袭,刚刚恢复还没有一个月的林萧说什么都要跟随,按他的话说:“快半年都没有见血,怕是要变成差了毛的野狗了!”
此次查询,事关重大,都交于了心腹,林萧执事果敢,自然可信。
就在这时,冯锡风由帐外快步赶来,讲到:“少主,水库我精确计算过,十万人马,只多不少!”
这时林无牙扬天一叹“天助我大姜,若我贸然出兵,恐怕现在······”
停顿一下,朗声道:“快请那位公子来我大帐。”
此时的赵庭玉同样一夜未合眼,此次孤身入军营,如羊入虎口,身家性命系于一身,怎会安睡。
年少之时,通读经史,父亲严慈,母亲仁爱,作为家中独子,备受家族期待,虽身处乱世,但仍有天伦之乐,不久前,晋军突袭,顷刻间山雨风满楼,家族缥缈,如今家人生死系与自己一身,如若不能安保父母,怕是自己也要命陨于此。
正叹气之时,外面守卫躬身前来“公子,将军请你前去大帐!”
赵庭玉听后,知道恐怕少主已然赶到,蕴了一口气,整了整衣冠,讲道“劳烦将军前面带路!”
在卫兵的带领下,来到了昨日的大帐,进入帐中,发现如今与昨日不同,大帐两侧,将军林立,面色凝重,大堂之上站立一人,正是昨日见过的将军,此时他腰配战刀,身着战狼甲,正立于前,左边是昨日已然见过的白须老者,而右边是一位白发武将。
等到刘庭玉来到大帐,林无牙问候道:“公子,昨夜可否安睡?”
刘庭玉摇了摇头,苦笑道:“将军莫要打趣我,不知少主何在?”
林无牙听后,拱手道:“实不相瞒,我便是林无牙,昨日怠慢公子,今日特向公子赔罪,烦劳公子救我大姜。”
刘庭玉一听,心中一惊,又见今日阵仗,左右大大小小二十多个将军看着自己,不知所措,犹豫再三,只好先上前磕磕绊绊道“草民岂敢受此大礼,将军请起。”
等到林无牙起身,刘庭玉不知接下来如何应对,推推拖拖,踌躇难言。
林无牙以为刘庭玉推脱是心中猜忌,便跪地解开胸前战甲,两手胸前一扯,漏出了胸中战狼图腾,凡是姜国林氏子孙,胸中都有先天的狼图腾胎记,这是一种融化在血液中的传承,且姜国林氏一脉,是特有的战狼图腾,各族身具上古传承,都有自己的族标,以此来决定是否血统纯正,比如砂国赫氏族人就有蛇眼特征,晋国赵氏是特有的胸前棕发,大康夏氏是头生肉犄······这是识别一个人身份最有效的证据。
林无牙坦胸沉声道:“公子,昨日谨慎起见,只好出此下策,望公子切莫怪罪,事后我林无牙会给公子一个交代。”
刘庭玉见弄巧成拙,引的林无牙多心,急的咬牙跺脚,失了礼态,赶忙上前道:“少主坦荡直爽之人,我岂敢多心,只是不知父母如何。”
林无牙听后一愣,凡是邬堡灭族,都要押解到北苍都城,广场斩首,起到威慑作用,这是惯例,只要下令,实施便是,此时估计已然被斩首。
正在林无牙犹豫之时,冯锡风上前:“公子莫急,我乃姜国军师,公子双亲已然到了都城,我已下令好生招待,烦劳公子解我姜国之危,我以性命作保,定让公子全家团聚。”
刘庭玉一听,欣喜道:“有劳军师照料,在下感激不尽。”
从始至终林无牙默不作声,因为他知道,这只是冯锡风故意拖延,一想到他堂堂一国少主,竟然在此欺骗一个孺子,不由得羞愧难当,一面是自己的颜面道义,一面是国之利益,他不知如何抉择,只好沉默不语。
此时刘庭玉已然舒展了愁眉,上前对林无牙讲到:“少主,在下有一计,献给少主,当解如今危局。”
林无牙掩盖自己的愧色,讲到:“烦劳公子指教!”
刘庭玉走到地图前,讲到:“诸位将军请看,葫芦口地形神似葫芦,葫芦寨位于两山之间,最多只能容纳五万士兵,然而敌军却有十万之众,按照敌军策略,定然是想出奇兵出击。”
“然而葫芦口地形特殊,为了防止战事突发后十万兵马被围困在葫芦口,相互践踏,所以需要左右屏障,以作掩护、警醒之用,最好的藏匿地点只有两山茂林之中,以原来的刘家邬堡和赵家邬堡作为集聚地。只有这样,才可以保护十万之众,而且,我猜测敌军为掩盖左右屏障,很可能散聚在赵家邬堡北,刘家邬堡南侧,如此安排,有两大优势,第一我军勘测范围极限在赵家邬堡和刘家邬堡,而如此安排,两侧伏兵皆不在我军探测范围之内,极难被发现。”
“第二,两侧伏兵都靠近葫芦口,身居半山腰,由上而下,极其容易救援,如若我军攻打山寨,他们依然摆了一座三角大阵围困我军。”
众将听后,有的面露奇色,谁能想到一个乡野邬堡的少年郎对于两军局势把握的如此清晰,不过,大多数面露难色,如若刘庭玉所说不假,那葫芦口基本无救。
葫芦口本就易守难攻,敌军阵营布局又摆出铁三角之姿态,何况伏兵身在深山,兵马补给本来就比我军多出不少,又占据地利阵营优势,以明打暗,以少攻强,孰强孰弱,三岁孩童也明白大概。
梁冹沉声道:“敌军范围广而散,众而隐,地形在茂林之中,不易冲锋,处处对我军不利,不知公子如何应对。”
“将军莫急”刘庭玉不紧不慢道,“我军自然不会冲入山林与之争锋,各位都知,葫芦口位居高山,易守难攻,每年作战,粮草运输乃是一大难题,所以,我们只要攻占了敌军粮仓,便能打着敌军痛处。”
林无牙心中点头,此子所言十分正确,自己注入希望的军粮就是因为地形复杂而被耽搁,导致自己急于求战,但是,痛击敌人命门,可这命门在哪,却不得而知,便问道:“虽然知道粮草乃重中之重,可是,这粮草在何处?”
刘庭玉躬身道:“回少主,草民猜测,在王家邬堡之中。”
“说来听听!你如何而知。”林无牙询问道。
“少主,在下自幼生长在葫芦口,对这里地形地貌了如指掌,家父与两大邬堡交情匪浅,引为世交,从小多有交集,所以在下对三大邬堡情况甚是了解,且看地图,相对于刘家堡赵家堡与葫芦口,王家堡已然身处战场之外,在密林深处,敌军迟迟不与我军开战,只因为坐等六大军团到齐,集合三十万人马,一鼓作气北上。”
“然而,常言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若想如此闪击我国,粮草供给乃一大问题,所以,只能先储粮,敌军如今按兵不动,一乃守关,二乃运粮,守关为了六大军团北上打开道路,粮草确是敌军重中之重所在,对于他们来说,军粮才是最主要的。”
“王家邬堡远离战场,若想攻占王家邬堡,还需越过刘家邬堡,相比之下更易守护,就算将葫芦口攻占下来,攻打王家邬堡也需花费时日,到那时,只需守到六大军团到来便可,所以,王家邬是最为安全的。”
“而且,王家伯伯早年就是商贾出身,葫芦口是北姜与中原要道之一,王家伯伯特意把王家邬堡打造为南北中转的仓储,近年来王家商贾生意越来越大,据我所知,王家邬堡扩展了七八次,且考虑仓储安全,邬堡建造被王家伯伯花重金找人设计,只有王家邬堡有地方能够容纳如此多的粮草!”
梁冹上前道:“王家邬堡早年臣奉诏押运粮草曾去过一回,那里确实如公子所言,如此严密,如何攻打。”
“敢问将军,将军可能猜测王家邬堡几多人马?”刘庭玉躬身询问。
梁冹摇头“不知”
刘庭玉讲到:“在下猜测不超过一万五千”
梁冹询问:“有何依据”
“第一,过多人马实在画蛇添足,敌军压顶之势,轻视我军,所以不可能花费过多人马用来守备粮草,第二,王家邬堡脱离战场外,不可能想到我们会攻打此处。第三,王家邬堡身居密林,过多人马行动不便。”
梁冹继续道“就算如此,如何越过刘家邬堡?”
刘庭玉说:“敢问将军,我方几多人马?”
“骑兵三万,步卒五千。”
刘庭玉听后,知道和自己所料不错,挺胸上前:“草民献策,兵分五路。”
梁冹冯锡风林无牙三人同时上前问道:“怎个分法?”
“第一路,由梁将军引两万人马,猛攻葫芦寨,不为攻寨,只为佯装,时间越久越好。”
“第二路,一位将军率五千人马,同时攻击赵家邬堡,葫芦寨埋伏这麽久,意在吞食我军,若不见少主和所有军马,未得葫芦寨主将号令,害怕展露兵力,打草惊蛇,所以根本不会出兵相救,能救葫芦寨的,只有刘家邬堡,刘家邬堡只要出兵,势必会经过马芙蕖小道。”
“再有一路将军在此埋伏,放过刘家邬堡之人。”
“第四路可有一位将军率骑步两军,待到刘家邬堡出兵后,轮流攻击刘家邬堡,借此袭扰,这时刘家邬堡人马已经调出大半,势必不敢出击,将军只做袭扰,不在于杀敌多少,只要能够吸引注意,使他们疲于奔命,精神溃散,拖住他们不敢出城,不敢阻拦我军即可。”
这时,再有一位将军可率精兵,带够燃物,由我做向导,趁第四路人马袭击刘家邬堡时,穿过刘家邬堡,由刘家邬堡出发,经过葫芦寨西边,开始放火,一路放火烧到王家邬堡,将葫芦口西边全部点燃,王家邬堡四面环山,只要四周火起,城内士兵势必会护卫粮草,此时攻城让王家邬堡左右无法相顾,若能迅速攻入邬堡,点火为要,杀敌为次,火烧王家邬堡,势必能摧毁粮草,吞了王家邬堡守军,如若不能,只一个时辰,让王家邬堡四面火起,立马撤军。
火烧王家邬堡后,一路东去,由东向北,继续放火,绕一个大圈,将葫芦寨,王家邬堡沿路全部圈在火海之中,王家邬堡是敌军粮仓重地,敌军势必不敢再掩饰兵马拖延,会将所有人马调往王家邬堡灭火。
这时,第一路将军见大火四起,见葫芦寨大军齐出,立马撤军,放出葫芦寨救火大军,将军带人回兵赵家邬堡,势必短时间之内攻下赵家邬堡,铁三角已然不复从在。
第一路将军回兵之时,做高歌凯旋之态,赵家邬堡残兵会以为葫芦寨已经被攻陷,加上山火四起,必不敢守城,权衡之下,定会派兵前去救火,而回防刘家邬堡的残兵,路经马芙蕖小路,埋伏在那的将军可乘势伏击,不能让他们过去。
第四路将军有八千骑兵并且人各双马,可以明目张胆越过刘家邬堡,迅速来到葫芦口与王家邬堡的必经之路,一路放火,一路砍杀,只冲杀一个时辰,立马回兵葫芦寨。”
“攻下赵家邬堡,分兵两路,一路回兵葫芦寨,与八千人马会合,此时寨子空虚,攻下葫芦寨,一路人马去马芙蕖小道,屠杀残兵,然后与马芙蕖伏兵会合,乘着刘家邬堡救援空虚,乘势攻下刘家邬堡。”
“此时三堡一寨,我们夺其三,只剩下王家邬堡,若是奇兵能够烧了粮草,眼看冬季降至,粮草又无,晋军不占天时,不敢与我等持久作战,坐等回兵即可。”
“如若粮草未毁,奇兵将军可约定暗号,告知主军,大军乘势压上,此时只有王家邬堡一地,容不下这十万人,大多数人会滞留在堡外林间,夜晚林间作战,没有城堡桎梏,对少主狼族来说,如屠戮一般,此番过后,晋军空有粮草和王家邬堡,以待时机,后续去上游水库切断水源,围困攻陷只是时间问题。”
梁冹一听,惊叹此子谋略过于大胆,兵分五路,攻打四处,前四路都在为第五路散兵做佯攻,并且依靠山势,火势,将敌军大多数人马都困在大火茂林当中。敌军地利优势便会变为东西奔走掣肘劣势,而且五路兵马并无常势,相互游走,互相伏击,互相支援,而我军胜在兵少灵活,可随意冲袭,可是思付良久,却也知道,此法有三难。
拱手道:“少主,公子,此法有三难,老臣直言莫怪,第一,且各路人马都在游走,战场并不固定,操作困难复杂,且五路军马相互游走,消耗巨大,”
“第二,此法若成,敌军身处火海之中,可火势一起,即使我能即可回旋,可我五路军马会有最重要的一路奇兵也在火势之中,稍有不慎,恐怕这路人马会折损其中。
第三,从刘家邬堡到葫芦口西边,再到王家邬堡,这段路程草草计算,也有二十里山路,时间短促,且战线昂长,需要一只疾风劲旅,哪支人马堪当次大任?”
众人看向刘庭玉,刘庭玉面色一红,他只是觉得此法可行,并且他视察场地,觉得除此以外别无他法,所以在此献策,他并无作战经验,哪能想到军旅实际操作之事,
刘庭玉扭扭捏捏,不知所措,只得拱手道:“在下才疏学浅,不熟战阵,少主······”
冯锡风思付过后,讲到:“梁沷军所言,却是属实,但并非无解,第一个问题,战场调度,这确实是复杂难控,但是,我军五路明确时间,统一规划,以火势为号,并非难事,况且此次战事紧急,各位将军带着的都是族内亲兵,各家的兵娃子各家使起来也顺手,至于第二、三点,有一支军队可担此大任。”
林无牙听后嘴角一笑,下令问道:“狼牙林萧何在!”
听到林无牙一问,刘庭玉看到一位容貌俊美的年轻将领从林无牙背后向前一步,面漏微笑如沐春分,拱手朗声道:“末将在。”见此人仪表堂堂,资颜雄伟,可脸上有说不出的一种邪魅俊美,突然增添几分惧意。
林无牙转身讲到“林萧,这第五路将军,你敢接否。”
萧牙朗声道:“末将敢立军令状!”
“不惧?”
“何惧只有,但末将有一请。”
“讲。”
“末将请调三百铁狼卫。”
此言一出,满座将军皆会心一笑,铁狼卫是北姜狼国林氏的特种兽兵,与铁狼骑不同,只受林氏王脉一族调遣,林萧乃是林氏旁支,无权接管铁狼卫,可这次事关重大,除了林萧,怕是无人胜此重任,所以这三百铁狼卫,林萧在所难免。
林无牙大笑道:“你小子不说,这三百铁狼也会给你,这支人马,除了真正林狼族人,无人敢收,你小子敢说,有胆色!”
众将哈哈一笑,特殊时期,特殊对待,自然不会有人为此上纲上线。
铁狼卫坐下全是林氏精英铁狼“啸狼”,传言上古时期,林氏先祖本是一身披狼氅的勇士,伴有一上古神兽,北冥啸天狼,传闻与狼一母同生,一人一狼相互扶持,渐渐壮大,林氏乃是狼人之后,铁狼乃是北冥啸天狼后代,所以,在姜国,除了如林萧坐下“血狼”这般特殊存在,啸狼享受王族待遇。
“啸狼”体大似马,极通人性,在城区中,可任意游走,除了不会说话,与市民一般无二,其他王族也有伴饲而生的族兽,不过这些族兽都有特殊的养殖之地,像夏氏族内神兽阎龙,未逃脱之时,夏氏划出一山供养阎龙,其他飞龙都饲养在特殊建造的龙厩中。
族兽城中行走,这是北苍城特有景象,被外邦笑话作“狼窝北蛮”。而铁狼卫骑兵人选,必须是林氏一族,且是小小年纪就施展过血脉之力的少年,因为只有这样,啸狼才会认可,这三百铁狼卫,是军中尖刀中的尖刀,全部交于林萧之手,足以堪此大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