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此言,似是戳到了林无牙的痛处,本就烦躁的林无牙怒道:“何人造次?”
门前护卫进门跪下说道:“禀报少主,一乡野少年在帐外喧哗,一直喊着‘战火起、姜国······’”说的这儿,护卫不敢再言。
林无牙冷哼一声,说道:“押下去,杖三十,拉出大营!”
护卫“是”了一声,就要往外走。
而冯锡风听后,心中起疑,种种机密除了林无牙和冯锡风之外,哪怕军帐之内也少有人知,再有作战命令是林无牙刚刚下达,乡野村夫哪里能够知道战火将起,何况此子来的太是巧合,山野之中,为何会有胆敢直闯大营的少年?直觉告诉他这人并不一般,伸手对出门的卫兵说了一句“慢!”
护卫驻足,冯锡风回首看向林无牙,讲到:“少主,听完此人详说,再罚不迟。“
林无牙面色一冷,讲到“老师,我看你也糊涂了,黄毛竖子,能有何用。”
冯锡风并未动容,微笑道:“少主,虽是黄毛小儿,但有胆量敢闯中军大帐,必有隐情,何不听他讲讲。”
男子也不好驳冯锡风的颜面,于公来讲是大营军师,于私来说更是自己开蒙老师,最后不耐烦的向门口卫兵讲到“将他带上来!”
讲罢大步一走,回到主案中坐下。
不一会儿,两名甲士将一十几岁的青年押解上来,少年来到案前,立而不跪,两手一拱,弯腰讲到“草民刘玉见过大人。”
林无牙远观少年,看他穿着打扮虽是乡野,但大方得体,见他不卑不亢,姿态端正,礼数周全,神态自若,不像普通山野之人,更不像疯傻之人,这时心中暗定冯锡风所言非虚,此子或许真有蹊跷。
“刚才门外是你喧闹?”林无牙故作威严。
“是,大人!”少年不紧不慢的讲道。
“为何喧闹?”
“只为和大人做一笔买卖!”
“哼!黄毛小儿,满嘴胡言,你能和我做什么买卖!”林无牙故作轻蔑问道。
“我有一策,可灭葫芦口晋兵。”少年低头躬身讲道。
“哼,我大军明日便和晋贼决战,用不着你来出谋划策,黄毛小儿,念你尚幼,速速离去,饶你罪过。”林无牙知道此子不凡,以退为进,以此试探。
“不知将军如何用三万骑兵攻打有十万甲兵的坚固城防。”少年轻蔑的疑问道。
“什么?”林无牙一听,不自觉的从座中稍稍跃起,自知失态,又故作镇定的恢复原样,看向了一旁的冯锡风,同样看到冯锡风眼中惊讶的目光,按探子所报,敌军只有两万人马,哪里来的十万,如若此子若言不假,真有十万,那此次战役,毫无胜算可言。
“小子满口胡言,区区葫芦口,哪里容得下十万晋军!”林无牙稳定心神,缓缓道。
“不知将军如何查探敌军数量?”少年不答反问。
“看其灶台,观其营火”
林无牙所说不假,自夏族建康以来,建立军制,百人一队,一队一灶四营火,此后虽有大战,可这军制被人遵守,未被改动。
少年嘴角一扬,这答案就像他预期的一样,又问道“不知大人可查看炊烟时间,又是否查看湖水水位。”
男子与冯锡风相视一望,都看出对方眼中的疑惑,林无牙转头对他说道“继续讲。”
少年立身站立,抬头讲到:“大人,我乃葫芦口本地人,此地之前是由军统大人与三院邬堡共同守卫,人数加起来有三万之众,此地有一湖,名叫福禄湖,由葫芦口入水,经过寨子向下冲击而成,每逢雨季,湖水被山势所围,常常水患,所以原来的军统大人与三位邬主合力修建水库引水,解决一方疾苦,为了防止意外,在水库中央立巨大石柱测尺,以观水位,前几时日,草民前去观望,水位下降厉害,可最近是蓄水期,下游未经许可不得开坝,若按往年,除去葫芦口寨中用水,湖中水位只会持平,相比往年,水量少了三倍,昨日,我观敌军营寨炊烟,烟雾粗而浓,且比我军炊烟多烧半个时辰,所以以我之见,敌军至少三倍与当时守军。”
男子听完他的讲述,缓缓起身,思忖半天,又抬头望向少年,讲到:“你说你有计策献上,讲来听听。”
少年低头拱手弯腰道“不知阁下可是我国少主林无牙?”
男子一顿,微微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少年继续低声“此计我只能讲与少主,若阁下不是少主,在下宁死不说。”
男子一听,立时火冒三丈,一拍案,吼道“大胆,本将军帐前,岂能你说了算,来人,给我拉下去斩!”
冯锡风一听便知这是林无牙在作假,以此来激少年,可是等到卫兵将少年押解到大帐门口,也未见少年有何异样,出大帐那一刻,只见少年仰头长叹一声,便闭目任随处置。
冯锡风见此正是时机,上前一指卫兵大喝“慢,尔等退下。”
少年本已死寂的面容恢复了神色,看向了冯锡风,投来感激目光,他知道,自己尚有活路。
待到喝退了左右,冯锡风上前将少年引上前来,讲到“不知你为何执意要见少主?”
少年很是踌躇,无奈闭目,沉默不语。
冯锡风见此,一指林无牙说道“此乃我军先锋兼少主护卫将军,少主正在来此路上,你讲出原由,若真有隐情,由他向少主引见你,岂不好过你胡乱闯军营!”
林无牙听到冯锡风所言,明白这是冯锡风故作设防,怕有意外,所以也迎合道:“不错,若你真能讲出原由,我便向少主引见你,若你真有灭敌良策,我亲自为你讨功。”
少年一听,看向林无牙,讲到“阁下需向祖先发誓,听我所讲,不动干戈。并且一定要让我见到少主。”
林无牙见此少年如此执拗,无奈起誓:“昊昊上苍,冥冥大地,列祖列宗,我起誓,今日听此少年所讲,护他周全,待到他日,引荐他到姜国二世子林无牙面前。”
说完,林无牙拔出腰刀,割破手指,在自己眉心一划。
少年见他庄严起誓,毫不拖拉,想他也是一坦荡之人,叹一口气便说“阁下不知,我并未是普通百姓,我也不叫刘玉,家父原是此地刘家邬堡邬主刘轩,草民唤作庭玉,只因晋军夜袭破了葫芦口,我父亲与赵家邬主,王家邬主,三人被判灭族之罪,在捉拿之时,我逃脱而出,不得不化名献策,以此救出我父亲。”
林无牙一听,便知晓缘由,因为下令灭三家邬堡的始作俑者便是他。
纷纷乱世,武装林立,十年前的七国盟约没过几年早已不复存在,各大国相互掣肘,国力大大削弱,地方武装如邬堡者,成为各国大患,所以,各国多多少少都在削弱邬堡势力。
姜国规定,关卡要隘,需各邬堡出护卫三千,交于当地军统号令,三千护卫的军械,马匹需各邬堡提供,粮草由军粮供给,若战场之上,各邬堡护卫出现畏战者,以一杀十(有一个逃兵,邬堡出十人斩首。)情节严重者,灭族。
葫芦口遭到偷袭,刘,王,赵三家还未出兵便被晋军挤出葫芦口,按理说不可算是逃兵,可是当地将军乃是林氏宗族,死战不退,战死在葫芦口中,主将身死,当地三大邬堡堡主却安然无恙,这无论如何解释也讲不清了,所以林无牙下令灭族。
思忖半天,便讲到:“你乃逃犯,理应当斩,我有誓言在先,所以,我可以不杀你,你说你有灭敌良策,讲与我听。”
少年立身,拱手讲到“将军恪守誓言,坦荡之人,但此策是我身家性命唯一希望,不见少主,绝不进策。”
林无牙见他如此执着,便说“也罢,少主明日便到,到时我令人唤你前来,你先下去休息。”
少年深深一躬,便在卫兵引领之下出了营帐。
林无牙看向冯锡风,讲到:“老师觉得此事如何。”
冯锡风思付许久:“我观此子刚才神情姿态,所言应该属实,看其谈吐,胸有谋略,多有学识,那刘轩我也听过,能力不凡,文武兼得,但就缺在心思太过沉稳,缺乏果断刚觉,善谋少断,所以才会被晋军以雷霆打击不知所措,听附近官员讲刘轩有一子,少有雄才,识见通达,心地仁爱,被称作庭前美玉,想来便是此子,听他推测,虽然大胆偏移,但在情理之中并未有何不妥。”
林无牙听完冯锡风所言,下令探子打探炊烟情况,又让亲信去查访老民水库之事,安排完这些,回到内帐沉默不语,他心中明白,若此子所言属实,十万大军依靠地势,万万不是我三万甲兵所能抗衡,贸然开战,大姜,可就真要亡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