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洛伊环顾四周，这个房间是以前是客房，渊家其他亲属来会住在这里。
除了桌椅床铺，还有一面巨大的镜子，只是上面蒙着灰，看不太清。
等了很久，二哥渊法才推开门进来，具体的说，他是一脚踹开门的，因为他怀抱着一大堆零食，腾不开手。
巨大的声响吓到了渊洛伊，她抱紧了兔子玩偶。
渊法欢快的将零食抛到桌面上:"饿了就自己吃吧，我们的口味差不多，这些应该都是你喜欢的。"
他直起身子，忽然看到了镜中自己模糊的轮廓。
他神情恍惚了一下，慢慢的走过去，伸出手，指尖碰到了冰冷的玻璃，扫掉了上面的灰尘，看清了自己。
如今的他头发凌乱，眼神阴翳，嘴角带着冰冷而残酷的笑，渴望着下一场虐杀，像个疯子。
不，他本来就是疯子。
"我本以为自己的人性已经够少了，坏掉了和没坏掉应该区别不大，但是……"
"哈哈，和以前简直像两个人。"
"我都这样了，你都没有逃跑，跟大哥说的一样，你真的是个很温柔的孩子。"
渊洛伊问:"大哥和你说过我的事吗?"
渊法说:"说过啊，他让我照顾好你，我还以为他看到幻觉又在发疯了。但是，刚才你一出现，我一下想明白了很多事……"
他手肘撑在桌子上，双手合并十指交叉，紧盯着渊洛伊，低沉沉的笑着:"嘛……怎样都可以，我们五个本来也不什么好哥哥，终于轮到我了……真的等了好久了……"
渊洛伊说:"二哥。"
渊法说:"怎么了?"
"我们什么时候去见大哥?"
"我亲爱的妹妹，你看着外面的天空还是黑的，这个时间段不适合出去。早上七点再出发吧，开车的话，下午就到那边了，你现在先睡一会儿。"
"二哥你不睡吗?"
渊法无奈的笑了起来，他单手抚摸着自己的头部，黑色的发丝滑过指缝间，动作看起来很柔和，双眼里却有种寒冷和癫狂。
他突然收紧手指，尖锐的指甲扣住了头发。
"头已经痛的没办法了，二哥睡不着了，吃药也没法缓解。"
"这么长时间，崩溃了多少次，我都忘了。昨天，拿着枪，怼着太阳穴，真的想把自己杀了。但是……不可以，我必须等你来。"
"你睡吧，我在这里坐着就行了。"
渊洛伊难过的看着二哥渊法，她放下了兔子玩偶，走到了渊法的身边。
"我要怎么样才能帮到你?"
渊法有些意外:"你想帮我?"
"对。"
"啊……这样啊，那你能对我说‘我原谅你’吗?"
"我原谅你。"
渊法呼吸停顿了一下:"再说一遍……"
渊洛伊说:"我原谅你。"
渊法牵起渊洛伊的小手，低下头，发丝垂在耳边，脸陷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像是在忏悔，又像是在祈祷。
许久后，他轻柔的说:"谢谢，你是个好妹妹。"
渊洛伊上前一步，抱住了渊法，小脑袋搁在他的肩头。
小时候，都是二哥抱着渊洛伊，在她记忆里，二哥总是在欢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痛苦过。
所以，现在她努力抱住了二哥。
"头痛好了点吗?"
"稍微好了点。"
于是，渊洛伊也没有睡觉，她就这样抱着渊法。
渊法一直紧绷的后背逐渐放松，呼吸的声音越发平稳均匀，经历了无数杀戮之后，他的灵魂久违的迎来了平静。
窗外，天空上没有星星，黑漆漆的一片，压抑，绝望，迷惘，但是渊洛伊知道，在黎明前夕，繁星会消失。
要不了多久，第一道光会出现天边，闪烁着划开黑暗，照进凋零的渊府。
快到七点了，渊法信守承诺准备带渊洛伊去找大哥。
看着满桌子的零食，渊洛伊说:"二哥，你不吃吗?"
渊法说:"这是买给你的。"
"我一个人又不可能吃完，你吃一点吧。"
"算了，就当还债了，我以前偷了你太多的零食。"
渊洛伊只能自己吃，她咬了口蛋糕。
很甜。
出发的时间到了，渊法走在前面，高大无比，渊洛伊跟在后面，瘦弱娇小。他走一步，渊洛伊要走两步才能跟上。
快要出去渊府时，渊法突然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低头看着自己的妹妹。
清晨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投下了巨大的阴影，轻纱般笼罩着渊洛伊。
渊法说:"我犯了很多错误……"
渊洛伊点头:"嗯。"
"我天生自私无情，我忽视了你。"
"嗯。"
"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不在你的身边。"
"嗯。"
渊法说:"所以，现在我决定背对世界，面对你，这会不会太晚了?"
渊洛伊看着满地的裹尸袋，二哥渊法大开杀戒起来，也很可怕。
他曾经是法律界的天之骄子，他巧舌如簧，足智多谋，幽默风趣，把无数的富豪权贵送上了断头台，他高呼自己代表正义。
现在，他成了嗜血成性的犯罪，偏执、癫狂、沐浴鲜血，肆意狂笑。
他再也回不去了，但他终于等到了妹妹。
渊洛伊说:"不晚的。"
渊法微笑起来，他绅士的伸出了手，而渊洛伊把自己的手搭在了上面，两人一起离开了渊府，这次他们的步调一致。
小轿车一直行驶着，从高楼林立的城市，到了满是树木的郊区。
最后到了种满常青树的墓地……
看着渊滶的墓碑，渊洛伊呆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过神。
渊法拖长声音抱怨起来:"大哥，开什么玩笑啊，这么快就死掉了，我一个人根本撑不住渊家……"
"三弟那家伙本来就和我不和，他早跑了，才不会听我的。"
"四弟还能联系上，五弟又玩失踪，我也差不多到极限了……该结束了……"
他抬头看了一下天空，黄昏很美，流云染上了橙红色，树叶反射着微光，一切都是那么的柔和，那么的美好，很符合他的心意。
拿出左轮手枪，装满子弹，渊法把它递给了渊洛伊。
他展开双臂，华丽而优雅的弯腰，像是演员谢幕，笑着说:"我亲爱的妹妹啊，我已经彻底坏掉了，就像你杀死大哥一样，也把我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