啸月看的呆了。
自黑龙山下山之时起,他脑海之中便满是白芊芊说他换了副面孔之事,不由得在一条溪水边探出头来,将水面当镜子一般映照出自家面貌。
朝阳之下,啸月望着那水中倒影,不由得瞪大双眼,半晌也吐不出一句话来。
剑眉虎目,神情刚毅坚忍如山岳一般,可又不失少年英豪之气,粗布麻衣不减丝毫风采,满身血污更见杀气飘飘,好个人中龙凤,少年英杰。
“这是……我……?”
“是你~”识海之中,蚩尤淡漠开口:“你本就经魔气炼心,而今既替血换骨,便是魔族血脉,自然脱了人相,自今日起,这便是你的本相了。”
“嘿嘿,想不到这丹药竟有如此神效!”啸月自来形貌渗人,如今听说脱了本貌,不禁暗暗自喜:“这长相日后也不知要迷倒多少女子。”
可一时有记起这面貌乃是用父母血脉换来,不仅伤情,满面笑意顿化作一声长叹。
见他如此,蚩尤似有些不悦:“怎么?后悔了?”
“不悔!”啸月猛然昂首,仰望苍天,傲然道:“大丈夫行事,岂能有悔!”
这话一出,啸月忽又想起件性命攸关的大事来。
“大神,你先前说我修为难有进展,都是血脉之故,如今……”
“你再试看看?”
啸月随即在路旁青石之上盘膝而坐,内观己身,又是大吃一惊。
先前在黑龙山时,他也时常行这内观之法,那时还颇为自满,自觉体内魔气充盈足满,再难容纳丝毫,可如今观之,真如涓涓细流之比汪洋大海,这滚滚魔气比先前浓重了何止十倍?
往日里那般自满,如今看来,不过坐井观天而已。
“这不算什么。”知他心中所想,蚩尤面上仍是古井无波:“一个魔兵而已,若是遇到魔将,灭你只在翻手之间。”
“那要多少魔兵才能与魔将抗衡?”
蚩尤不答,良久方才反问一句:“依你看来,要多少凡人合力,才可斩杀妖魔?”
在魔将看来,魔兵与凡人并无差别。
这便是蚩尤话中之意。
只一次突破,便有如此天翻地覆一般的进境,在魔将看来却如同凡人一般?
那若是有朝一日当真成了魔神,乃至那传说中的魔圣……
一念至此,啸月不禁心潮澎湃,双目有光,恨不能一日修成魔圣,登临九天,直捣凌霄。
蚩尤看在眼中,不禁生出些宽慰之意。
这小子虽只踏出一步,也总算有些九黎遗族该有的样子了。
“既如此,也是时候将那灵虎血脉拿来用上一用了。”行路之间,啸月低声默念:“若能多一门神通手段,日后与人相争也多了一分胜算。”
“用是要用的。”蚩尤开口:“只是你需知道,这万血录修行之时,需动静结合,神魔相济方可成功,虎狼皆是世间凶兽,魔性甚重,若说没个神兽血脉镇服,日后难保不遭反噬,到时灵智不存,只知屠戮,哪里还上得九天?”
神兽血脉……
啸月不禁暗暗叫苦,多少人终其一生欲见一见传说中的神兽而不可得,更何况要得其血脉?想来实在是难如登天。
可细细思之,啸月又不禁一笑。
他先前与叶清音约定灭了绿林的报酬,不正是凤族血脉么?
那可是货真价实的上古神兽一族啊!
想到此处,啸月忽觉心头阴云顿消,头也不回,迈开大步,直奔荆州城而去。
……
“站住!”正要进城,小月却被那守城门的兵丁叫住,那兵一个眯着眼,似个硕鼠一般将啸月上上下下打量一遍,一个扯着嗓问道:“你这小子,是哪里来人?”
俗语说,阎王好见,小鬼难求,面前这两个,瞧着正是那难缠的小鬼。
“军爷,小人是外乡来的猎户,因这几日来猎物颇少,不得已想进城找个生计~”啸月扯了个谎,嘿嘿一笑,装作个怕事的模样,自身上掏出一锭黄金暗暗递给那两个守门兵丁:“皆是为了活命,还望军爷行个方便~”
那两个兵见了,对视一眼,作势伸手欲接,临近处却将手一翻,自身后掏出两条麻绳来,一左一右,片刻间将啸月捆了个结实。
“二位军爷这是何意啊?”
“何意?”那守门的兵将金锭在啸月面前晃了一晃,满面愤慨,大喝一声:“你去问问这城中百姓,有哪个见过带着金锭来寻生计的?分明是扯谎!”
“哥啊,这几日老爷总叮嘱说黑龙山贼寇要下山闹事,我瞧着他倒像是个贼人!”那另一个在旁帮腔道:“你看他那衣服上斑斑点点,不像是尘土,却像血污!”
这……
细说起来也是啸月失算,他如今满心是那凤族血脉之事,只道多使些银子,这守门的兵便不会与他为难,不料想竟被一锭金子,一身衣服出卖了去。
被这两个兵丁一左一右押着,连推带搡的直奔知府衙门,啸月却是半点不慌,只昂着头,在城中左顾右盼,见那摩肩接踵的人群,鳞次栉比的店铺,高来低去的吆喝,真是一番热闹景象,再看城中百姓一个个精神饱满,怡然自乐,虽见他被两个官兵押送着,却全无惧色,方知此处是个宜居的所在。
如此看来,此处知府倒是个好官。
府衙之内自有人往里通传,不多时那知府大人穿戴已闭,升做大堂,但见他五六十岁年纪,须发皆白,五官也不出众,独那一双细眼精光绽绽,若是个为非作歹的被这双眼盯着看,撑不了一时半刻便得招认了。
“下站何人啊?”
那大人直视啸月,沉声问道。
“大人,小人路啸月,乃是个路过的猎户,”啸月朝上拱手,虽知这话不实,可为了不叫那两个守门的兵丁落下口实,仍旧开口:“原想着进城来找些生计,不想被这二位军爷拿住,硬要指认我是黑龙山的贼寇。”
那知府闻言,又瞄啸月一眼,只见他立而不跪,齿白春红,眉目之间隐隐透出些英气来,着实不像个杀人放火的贼寇,可那浑身上下又不知为何透出一丝邪意……
正是知府为难之际,忽听得府衙外一阵轰隆隆震地声响,似滚雷一般,雷声落处,正有一女子冷然之声飘飘入耳。
“知府大人不必为难,今有陛下圣旨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