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身血污的啸月带着李黑龙首级在那黑龙厅现身之时,偌大厅堂之中只有灯火燃烧的噼啪之声,那满堂群贼仍被阵法束缚,身不能移,口不能言。
随手将那颗满面错愕的人魈首级抛在长桌之上,啸月在群贼注目之下缓步踏上高台,在那正中虎皮大椅之上斜倚而坐,满面堆笑,一把夺过身旁喽啰手中捧着的那一方魁首大印仔细端详把玩,时而以目光扫视阶下群贼。
满面惊恐的白蟒山,连云山两个寨主,花容失色的覆雨阁阁主云四娘,对啸月怒目而视的三哥燕虎,除去先前已死的几个,其余的尽数在此。
至于那位自家那位结拜的二哥孔霖,据白芊芊所说,在听得山中嘶叫之声起时便悄然进了密道之中,眼下想是已被山下的玄狼卫所擒。
留他一个也好,不然这满山贼人被他一人所灭,若传出去,玄狼卫岂不是面上无光?
“诸位,如尔等所见,黑龙山匪首李黑龙身坠魔道,此刻已然伏诛,眼下小弟这里有两条路可选。”啸月望着那阶下众人,言语之间似有笑意:“其一,各位自行下山面见官军,认罪伏法,其二嘛,仗着人多势众,诸位或可与在下一战,为那些个战死的兄弟们报仇雪恨,倒也不失绿林忠义,何去何从,诸位,自便吧。”
话毕,厅中一干人等忽觉周身一阵舒畅,似是被绑缚已久的人瞬间挣脱束缚一般,心知是啸月有意放纵,再看看那长桌之上不人不鬼一颗滴血头颅,皆是心惊胆裂,哪有几个还肯久留?当下那白蟒山,连云山二寨主与一众喽啰便逃命似的奔山下而去。
至于余下的这些,倒是让啸月颇有些意外。
“三哥,你……”
“呸!你这背信弃义的小贼!”话未尽,便被燕虎生生抢了去:“俺只问你,你在山中这些时日,山上的兄弟们待你如何?”
“皆待我如上宾。”
“那你为何还要勾结朝廷来害俺哥哥????为何?????”
一声暴喝,震的厅堂之内火光乱颤,也似是吐尽了燕虎胸中怒火,一双环眼之中,只余下些苍凉悲怆,倒叫啸月蓦然生出些愧疚之情,连那话语声也没了往日杀伐之气。
“三哥,你只见他们待我好,见他们杀伐果断,见他们敢爱敢恨,见他们义薄云天,可曾见过有多少无辜百姓亡于其手?可曾见过多少人因此家破人亡?可曾见过这山前山后埋了多少尸身白骨?”啸月抬眼看时,只见燕虎已是一脸茫然:“当今绿林皆是些杀生害命的奸诈小人,唯有三哥你是个忠厚的,小弟……实在不愿杀你。”
“兄弟啊,他们都以为俺傻,可俺知道,俺都知道~”话至此处,燕虎憨然一笑,双目之中却忽而滚下两行浊泪:“俺知道你不愿动手,俺知道进了这山门,终有一天会落得这下场,俺知道下山便能活命,可,兄弟啊……”
沉吟半晌,燕虎方才悠悠吐出句话来。
“大哥二哥对俺有救命之恩,这恩,不能不报啊!”
话毕,燕虎猛然提枪,摆起架势,又是一声暴喝。
“黑龙山三当家燕虎在此!朝廷走狗,若是够胆的便来与俺一战!”
满堂灯火扑朔,照的那双目之中光彩灼灼,全无惧意,尽是些慷慨之色,倒叫啸月一时恍惚。
“既是一心求死,成全他罢。”
识海之中,蚩尤悠悠低语。
啸月于是自那石台石阶之上缓步而下,不闪不避,任由燕虎一柄钢枪刺在己身,仍是面不改色。
他如今已是真魔血脉,寻常兵器又怎能伤之分毫?
只是每走一步,那枪便崩碎一分,及至啸月近前,燕虎掌中也只余下半截枪柄,还不待有所动作,便被啸月抱住。
“哥啊,来世莫入此门,你我仍是兄弟。”
话毕,啸月猛然发力,阵阵筋骨碎裂之声在这厅中响起,片刻工夫,啸月放手,燕虎就此软绵绵倒在地上,再无生机。
“郎君饶命啊!!!”眼见这般情景,方才一直未曾开口的云四娘忽而跪伏在地,朝着啸月大礼参拜,大呼救命。
啸月胸中情绪稍稍平复,见此不禁问上一句:“原来四娘留下,不是要与我为敌么?”
“郎,郎君说哪里话!”云四娘虽被这一句唬的双股战颤,却仍是强装镇定:“奴家留下,只,只为了多看郎君一眼!”
“哦?”啸月听闻这话,只觉得有趣:“想不到四娘对在下如此情深啊。”
“郎君~”虽仍是跪伏之姿,可她似是听出啸月言语之中并无杀意,因此言语间也渐大胆起来:“奴家先前说想与郎君一度春宵,那便是实打实的真心话,想来郎君推拒也是因那时有他人在旁,此刻四下无人,只要郎君点头,奴家愿倾心侍奉~”
“侍奉?”啸月嘿嘿一笑,似是有些兴趣:“你且说说,要如何侍奉?”
“那……那自然是听凭郎君处置~”云四娘故作娇羞:“只要饶了奴家性命,今夜,奴家就是郎君你的人了~”
啸月闻言,一手抬起那妇人下颌,露出张姣好面容。
平心而论,这妇人虽有些风尘气,但也算得是倾城之貌,此刻那一双媚眼微微含泪,更显楚楚可怜。
若能得这么个美人侍奉,于这天下男人而言,也该算是玉露金风,只是可惜……
“一双玉腕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嚼。”啸月笑吟吟问一句:“四娘这些年来,想必是久历风尘吧?”
“我,我……”那云四娘登时羞红了脸,可又不敢动怒,半晌才又开口:“郎君若是奴家,那我覆雨阁多的是良善人家的好姑娘,只要郎君一句话便任君挑选!”
闻言,啸月心中猛然一凛。
“良善人家的姑娘?”
“近日新来的一批确都是良善人家的姑娘!干净的紧!”云四娘似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慌忙道:“有大家大户的千金小姐,有出身寒门的娇俏丫头,哦对对对,还有,还有一个说是郎君同乡,万灵村的,瞧着有些年幼,也土了些,可近日里悉心调教,也算是个可人儿……”
那云四娘喋喋不休又说了许多,可全然不被啸月所闻,只是奋力平复着胸中风浪。
同乡,万灵村。
这一字字,一声声,皆应在了他所想那人的身上。
那泼天杀孽皆是他一手造下,村中还有何人,他又岂能不知?
所谓同乡,也只能是她了。
只是不曾想短短数月,她竟沦落到如此地步。
“那人如今在哪儿?”啸月冷冷问道:“你方才说的,我那同乡。”
“就在山下荆州城中,覆雨阁分号……”
咔~
话未尽言,一声脆响,云四娘已是颈骨断折,没了声息。
“救我啊啊啊啊!!!!”
正是啸月感伤之际,忽听得白芊芊惊叫之声由远及近,不多时便见她化作原身逃命般朝啸月奔来,怯生生躲在他身后。
“哈哈,稀奇稀奇~”啸月心绪稍平,见她如此,不禁笑问:“堂堂青丘公主,怎的这般失态?莫不是见了鬼了?”
“比鬼可怕!”白芊芊一双大眼与啸月四目相对,吐出几个字来。
“我阿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