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知,何时能与大当家一较高下?”
此话一出,厅中众人竟是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再看向啸月之时,那目光之中除却些许的钦佩,余下的,便尽是嘲讽讥笑之色,此子到底少年心性,连胜两场,早已没了之前的谦恭谨慎,竟扬言要与大当家一比高下?
黑龙山大当家,八臂狂刀李黑龙,那是何许人也?一柄金刀震绿林,纵横十余载,虽数次濒临险地,几近身死,然而时至今日,那些曾让其置于背水绝境之人,已尽成其刀下亡魂,乃至坊间传言说李黑龙天赋卓绝,远超寻常凡人,刀法更是几近通神,隐隐已触及那修仙炼气之境,更可将刀气凝若实质,外放而出,不过却从未有人亲眼得见。
这般人物,莫说绿林中人,便是那六扇门的捕头,朝廷的将军见了也无不忌惮三分,如何能败在这名不见经传的山野小子手中?
这场,大当家若是不应还则罢了,若是当真应下了,那这姓路的小子此刻虽是活蹦乱跳,却也与一死人无异!
“哈哈哈哈~”大当家闻言不禁大笑出声:“贤弟啊,非是咱老李夸口,你这刀法虽是绝妙,比着老二的金钱镖和老三的枪法倒是强上不少,可若说比咱老李,却仍是不足啊,不如便留在山中,细心研习,待他日有所成就,你我兄弟再切磋比试一番不迟!如何?”
闻得此言,厅中一干喽啰并二位当家也是长出一口大气,大当家到底是成名已久的老江湖,虽是绿林出身,却仍不失风度,自是不屑与这姓陆的年轻后生一般见识,如此问话便是有心叫他留在山中,此刻这陆家小子若是识趣,便该一口应下了事。
“哦?这倒是好~”啸月嘿嘿一笑:“但不知小弟若依了大当家所言留在山中,可还坐得这第四把交椅?”
“这……”李黑龙闻言不禁双眉一皱:“若照山规来说,贤弟你只可自那山中杂役做起,而后逐层……”
“那几时可升做头领?”
“若是寻常人等,十年八年也不见得升上一层,可凭贤弟你这一身本领嘛……”李黑龙沉吟片刻,缓缓开口:“只消过个一年半载,咱兄弟几人便可平起平坐,到时大碗饮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银,岂不快活?”
“如此说来,难不成这一年半载之中,小弟我还需屈居人下?”
“兄弟啊,你且听俺句劝,答应了吧!”
李黑龙方才开口,尚未做声,倒是三当家燕虎抢先一步接过话来:“平日里不知有多少没甚本事的闲人想在咱黑龙山求个落脚处,可俺大哥连看都不曾看他们一眼,如今却主动要兄弟留下,这便是真动了心思了!”
“大当家好意,我又岂能不知?”啸月环顾四周,朗声开言:“可小弟偏巧便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若是强于我的,小弟自当为他马首是瞻,可若要我居于庸人之下,日日学的察言观色,投其所好,鞍前马后的伺候着,却是万万不能!”
一言出,还不待几位当家有何动作,那周遭喽啰小军便个个提刀举枪,一派肃杀之气,只待当家的一声令下,便要叫这出言不逊的小子死于这刀枪之下。
自古以来,绿林中人大都性情直爽,杀伐果决之辈,讲的便是睚眦必报,求的便是四海横行,便是这山中喽啰,也是个个怀着成一山之主,啸聚山林之心,怎奈学艺不精,能耐不济,这才不得不居于人下,心中本就有些愤愤不平,如今被这不知何处冒出来的毛头小子直呼“庸人”,又有几人当真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那大当家闻得此言,话语之中也不禁有了几分寒意:“如此说来,贤弟你是打定主意要一步登天,做这山寨之主不成?”
“此言差矣~”面对着剑拔弩张之势,啸月不惧反笑:“这山名为黑龙山,山寨之主自然便是大当家您,在场众人无不服气,只是小弟生来便是这般执拗性子,受不得气,服不得软,不然也不至于一怒之下屠了那万灵村的老幼妇孺,若是当真成了这山中杂役,我又为何来此?故此,如何能做得这山寨头领之位,还请大当家示下!”
“好!!!贤弟既非这头领之位不做,倒也不是全然没得办法,那三才大试贤弟已胜了两场,这最后一场原有些安排,但贤弟你方才这一番言语,却是戳中了咱这山中众位兄弟的痛处,想来也多的是不服之人~”
李黑龙举目四顾,却最终落到啸月身上,肃杀凶戾之意尽显。
“方才心有不服的,站出来!”
一声令下,这厅中百来喽啰之中立时有三四十人闻言而出,个个目眦欲裂,血灌瞳仁,瞧那模样,怕是恨不能将啸月生吞活剥了一般。
“咱要你与这众位兄弟一试高低!生死由命,不必留手,胜者便为山寨头领!你可有此胆量?”
“若是不用留手,自然求之不得~”
“好!”大当家一声咆哮,声若洪钟:“小的们!随咱老李打道化龙台!且看看我这贤弟武艺如何!”
一语落地,那一行百来人便排做一字长蛇,浩浩荡荡直奔后山演武场而去,前有二喽啰引路,李黑龙,燕虎,孔霖并啸月四人领头,余者皆在其后,一路之上,那浩荡长蛇之中竟无一人言语,只脚步之声震彻山岗,似那暴雨将来之时的阵阵闷雷。
啸月一行随着这领路的喽啰一通蜿蜒曲折之后,停留在后山一片旷野之中,放眼望去,此处地势极其空旷平坦,如一座广场一般,正当中却有一座三丈见方的古朴石台赫然在目,“化龙台”三个飘逸虬劲的大字镌刻其上,那字体似草非草,却狂气外露,似行非行,却飘逸非常,真似集众家之所长,自成一派,隐隐间竟如龙游九天,透出丝丝仙灵之气,显然并非人间凡品。
“此处有灵气~”
“不用说我也知道~”白芊芊声音方才响起,便被啸月心音压了下去,他若当真连这近在咫尺的灵气也辨别不出,岂非虚度了这许多时日,枉费了蚩尤那倾囊相授的一片苦心?
“你可曾看出些别的什么?”
早先在这后山独居之时,啸月并未觉得异常,然这数日之间每每与白芊芊追逐于这山林之中,渐渐也察觉到些不凡之处——这黑龙山绵延不过十数里,但这前山与后山却又宛若云泥之别,前山虽不至草木枯黄,却也绝非茂盛,转观这后山,其中林木丰茂,溪水潺潺,虫鸣鸟语不绝于耳,林中更时常有些豺狼虎豹隐匿其间,却似是被些无形无状之物吸引,但却绝非眼前这化龙台……
“没有没有!哼!便是有也不与你这小妖说!”
刚想自这小妖女口中探听些虚实,不料想肩头之上的白狐竟是将头一偏,再不做声,似是受了什么委屈一般,想来是方才被啸月那一吓,此刻又泛起些娇蛮任性来。
“你此刻不说,日后若是被我发现了此间秘密,可莫要反悔啊~”
“你……你找你找!没了本公主,凭你这狗头狗脑小妖想找出其中奥秘,简直痴人……不!痴狗说梦!”
此话一出,啸月也便料得了七八分,心中明了此处必有玄妙,只是眼前这群酒囊饭袋不得其法罢了,看来以后定要寻个机会再来此处,只是眼下……
“贤弟,依你这饱读诗书之人看来,咱这化龙台修的如何?”
啸月闻言心中不禁一声嗤笑,这台也是你们这等人修的?莫说是修台,便是这台上几笔文墨书法,这山中又有几人写的出?
虽是心中如此思想,啸月面上仍是不改颜色:“古朴苍劲,自然天成,当真可称鬼斧神工。”
“哈哈哈哈~贤弟你倒是个巧嘴的,可惜咱老李是个粗人,不懂得读书人那一套!”大当家巨掌一挥,一副请君入瓮之势:“贤弟既然喜欢,便请上台,与咱这山中众位兄弟一比高下!”
“好说!但不知此番打擂,可有什么规矩?”
“规矩……”大当家沉吟片刻:“你我兄弟先前有言,生死由命,不必留手,更何况这江湖之中弱肉强食,几时有规矩可言?”
“既如此,那小弟便先行谢过了。”
一语落地,啸月再不迟疑,略略一纵身形,便如陨星般稳稳落在那石台之上,激起一片飞沙扬尘。
“好!!!”
只这一跃,便引得台下众人齐声喝彩,但啸月却似未闻,只如帝王视蝼蚁一般环顾台下,厉声问道:“台下有哪位兄弟不服陆某的,可否上台赐教?”
“且让你爷爷来试试!”
台下人群应声而开,分出一条道来直通那化龙台,待等那人上台之时啸月方才看清——这人年纪不过三十出头,身高八尺开外,虎背熊腰,配上那掌中一柄钢刀,倒也有几分悍然之气,但啸月所重却全不在此。
“这位兄台,你先前说,你是我什么人?”
“老子是你爷爷!”
“这便奇了,我父早亡,我母病故,家中前辈先祖更不知埋骨何处,怎的平白冒出个爷爷来?莫不是如那孙猴子一般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这一语半是调笑,半是讥讽,惹的台下哄然大笑,却鲜有人察觉到那话语之中所藏之意。
“我呸!小子看d……”
“刀”字尚未出口,啸月却已收刀回鞘,台下哄笑之声戛然而止——先前那人手中钢刀已是断做两截,被一无头之身高高举起,作势欲劈,那首级却不知何时已落入台下人群之中……
“口无遮拦者,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