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自省晚上赶回家时,家里已经没有人了,连庸人都放假回家了,她这才想起林瑶说的他们去国外玩的计划,心中泛起一阵苦涩。
再打开门时,家已经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家了。客厅里完全变了样子,原本简约的浅色家具,全部被替换成了镶着金边的精致陈设,显得尊贵又俗气。
Stauch:在干嘛。
沈克的消息传来时,陈自省正忙着收拾自己的衣服,她停下手中的动作,认真编辑,原本烦闷的心情也因为这一条消息而开始变好。
陈自省:在流浪。
Stauch:为何流浪?
沈克的消息回得很快,陈自省几乎能想象到他抱着手机等她消息的样子,嘴角不由得一勾。
陈自省:家被人偷了。
Stauch:抢回来呢?
陈自省:没必要,因为我不想要了。
陈自省等了几分钟,都没有回复,索性放下手机,继续收拾东西了。
合上行李箱的那一刻,她环视一周,这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没有家了,泪水如洪水决堤般涌出,她从一开始的低声啜泣,转而变成放声大哭。
她走向陈军和的书房,想起小时候没人陪自己玩,总是来这里给他捣乱。
桃花木制成的书架,精致高贵,可底部却被人用刀刻出了一个奇丑无比的火柴人,它的潦草与整个书房的陈设格格不入。
陈自省幼儿园时,老师留得手工作业,要家长帮忙一起完成,但陈军和在书房开会,根本没功夫管她。于是她拿着美工刀,在他心爱的书架上刻起了小人。
这个书架至今没换,应该是位置太靠下,陈军和没看到吧。
爸爸最后还是没能陪她做手工,也就是那个时候,她开始自暴自弃,经常放弃一些要求家长协助或检查的作业,而且陈军和越是斥责她,她越是摆烂。
她从陈军和办公桌上抽了两张纸巾,擦了擦被泪水浸湿的脸,然后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
沈克的消息再一次传来。
Stauch:要听歌吗?
陈自省破涕为笑,刚刚还阴云密布的小脸,这时又挂上了几分欣慰的笑。
陈自省:要。
“秦记琴行。”陈自省看着眼前的牌匾,轻读出声,望向沈克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像是在询问他为何要带自己来这里。
沈克并没有回答她。
没等二人推门进去,屋内的人像是提前知道似的,适时地出来迎接,热切道,“欢迎欢迎。”
来人大概六十多岁的年纪,高挺的鼻梁上架了一副老花镜,腰有些弯,但其从其文雅的举止和一丝不苟的穿着当中,仍可见他年轻时谦谦公子般的风貌。
“秦老师。”沈克熟稔地打了招呼,向老师介绍了陈自省,“这是我朋友,陈自省。”
“好好好,进屋坐。”
秦老师的琴行并不大,算上二楼的面积也就不过九十平方,一楼用来卖琴,二楼自住。
秦老师的住所虽然拥挤,但却不乱,整齐且干净是陈自省的第一印象。屋内没有一丝的老人味儿,仔细闻,甚至有一股淡淡的茶香。
秦老师让他们在沙发上落座,随后拿起茶壶倒茶,“小沈啊,最近学习是不是很忙啊。”
“不算太忙,”沈克从包里拿出一罐托朋友买的茶叶,包装简洁,没有太多宣传的口号,是茶农手工做的,“今年刚产的,云南普洱,您试试。”
“哎哟,行行行,”秦老师笑起来显得更加和蔼了,他将茶叶放在手里观摩,眼中放了光,又你捏了一撮茶叶放到鼻子下边闻了闻,满意道,“我也没什么喜欢的,就这么个爱好。”
一楼有顾客来选琴,秦老师下去照看,二楼就只剩下沈克和陈自省。
“他是……”陈自省这才提出 自己的疑问。
“是我的伯乐吧,”沈克将琴架上的吉他取下,小心擦拭着,“我妈不许我学音乐,秦老师觉得我是个好苗子,总是偷偷地教我。”
他坐着没有靠背的木凳,脚踩在横杠上,试了几个音,准备就绪后,对陈自省笑道,“我唱歌给你听。”
“好啊。”陈自省立马坐直了身子,像一只乖巧的小兔子。
“清风遇见了晚霞,晕染了一整个盛夏。”
“清风不见了晚霞,该怎么一个人回家。”
这是陈自省第一次见到Stauch时,他唱的歌,与当时不同的是,现在这首歌,只唱给自己。
初见的那个晚上,少年站在灯光闪耀的舞台上,明明唱着最深情的歌曲,可偏偏用半张面具拉开了和听众的距离,似乎在努力避开与听众的眼神交流。彼时他心里装满了音乐,音乐就是他的世界。
而现在,他看着自己,眼眸深情地让她一度丧失了听觉,只能听到自己被次次重击的心跳声。
间奏时,他游刃有余地扫着弦,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陈自省,浅浅地笑意不断蔓延至嘴角。
“清风遇见了晚霞,正如我遇见了她。”
“清风不见了晚霞,梦想它终会抵达。”
歌曲的最后,他居然改词了!陈自省一阵惊喜,脸上后知后觉地浮上一层绯红,她极力压下内心的躁动,揣着明白装糊涂,有些扭捏地说道,“你后边这两句的歌词好像唱错了。”
说完,她害羞地扭过了头,胸腔内小鹿乱跳,不断地告诉自己,他不会要表白了吧我的天!我要怎么回应才能显得矜持一些!虽然我喜欢他,但是也不能太舔狗不是。
沈克看着那个扎着马尾的饱满的后脑勺,视线扫过她快速抠着裤缝的手,他唇角一勾,起了逗弄的心思,不急不慢道,“好像确实唱错了。”
马尾霎时间被用力甩开,陈自省猛地回头,脑门子上写满了问号,你在玩弄娇姐的感情吗?
陈自省:“???”
沈克噗嗤一声笑出来,他抱着臂,单手摸了摸鼻尖。
看着陈自省逐渐抓狂的样子,他将刚才不正经的姿态全部收敛起来,微微俯下身,用十分认真地语气问,“陈自省,我喜欢你。”
有那么一瞬间,陈自省以为自己幻听了,明明是自己期待了那么久的表白,可当它真正来临的时候,倒是开始不敢相信了。
她怔愣了一下,不确定道,“你说什么?”
沈克望着她的眼,似乎在确定着什么东西,得知她没有开玩笑的迹象后,才又开口,用比刚才还郑重的语气道,“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