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讲完时，已是晚上十点半，整个教学楼都空了，窗外天空如墨一般，一轮勾月挂在天边，月光澄澈纯净。
陈自省看着外边的夜，梧桐树影投落在桌面之上，影子破碎但有种别样的美感。
倏尔，她转头看向沈克，“沈克，你一个人回家是不是很害怕。”
沈克还没来得及皱眉，她担心得到不想要的答案，急忙道，“算了我送你回家吧。”
沈克站着，单肩背着书包，宽大的校服穿在他身上有些松松垮垮，他低着头看她，纯净的月光在他眸中跳跃。
陈自省火速收拾完东西，背上包，起身就走，还不忘问一句，“你家在哪，远吗？”
“不远。”
他轻声道，脸上是少有的温柔。
“那走吧。”
沈克腿长，这次走得很慢，像是在刻意等她似的。而陈自省也有些许不自在，她双手紧紧攥着书包背带，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像是对街边的一切都感兴趣似的。
“看路。”
沈克一把拎着她的衣领，将即将撞树的陈自省拉了回来，陈自省站稳了身子，说得却是另一回事，“沈克，你要不要喝奶茶，”她指了指前边还在营业的奶茶店，眼神中带着一丝渴望，“为了感谢你帮我讲题，我请你喝。”
沈克顺着她的手抬眼望去，那是一个很小很小的报刊亭，一个头发花白老爷爷在做传统的手工奶茶，他佝偻着身子，这么大岁数了还在辛苦工作。
陈自省没等他回答，欢快地跑到报刊亭前，声音轻快甜美，“爷爷，我要两杯经典奶茶，半糖。”
老爷爷动作缓慢地抬起头，胡子跟着嘴角一动一动的，他笑得很和蔼，“好好好，爷爷马上给你们做。”
热气腾腾的奶茶从电锅里盛出，丝滑地转移到纸杯中，周围立刻泛起一层白雾，香甜的味道萦绕鼻尖。
“您在这做了多久了？”
沈克开口问道，老爷爷没有抬头，依然专注手上的动作，但还是回复了他，“做了十来年咯。”
谈话间，他已经做好了一杯，提前递给了沈克，陈自省伸过去的手落了空，面色瞬间沉了下来。
老爷爷解释道，“小姑娘，刚出锅，太热了，先让你男朋友帮你拿一会，免得烫了你。”
“男朋友”一词，触及到了陈自省和沈克敏感的神经。两个人表情一僵，沈克没有解释，倒是陈自省，借着夜色的掩护羞红了脸。
两人没有走出多远的距离，陈自省惊人的发现，她回到了学校正门，“我怎么又回来了？你忘记你家在哪了吗？”
沈克笑着，微微弯下腰看她，语气温柔地不像话，“晚上不要一个人出去，不安全。”
话音未落，他动作自然地揉了揉陈自省的头，嘱咐道，“回去吧。”
陈自省呆在原地，一句“坏人见了我都要跪下磕三个响头”愣是被她硬生生咽下。
直到沈克走远，她都没有回过神来。
过了许久，她动作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头，绽放出一个不值钱的笑容，嘴里嘟囔着，“嘿嘿摸我头了。”
另一边，沈母左等右等，都不见儿子回来，急得在客厅团团转。
那皱成一团的眉心，听到开门的声音之后，才得以疏解。还没等沈克放下书包换完鞋，她已经迫不及待箭步冲上去，问个究竟了。
“克儿，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啊，妈妈一直担心你。”
沈克蹲下解鞋带，不紧不慢跟她解释道，“快考试了，跟别人讨论问题了。”
沈母更疑惑了，她觉得自己的儿子最优秀了，独孤求败的那种，学习上哪里需要别人的指点，她语气带着命令，“以后别回来这么晚了，在家一样能学习，妈妈觉得你自己学习效率更高一些。”
沈克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眸子却暗了下来，带了一丝不悦，“妈，我需要朋友，我很孤独。”
他态度转向无奈地恳求，“您能不能给我点私人空间，求你了妈。”
沈母脸上的担忧消失不见，眼底涌上了怒意，却终究没有说什么，她知道，她若是开了口，两人有点不欢而散，于是干脆忍了下去。
故作平静道，“厨房给你热了牛奶，记得喝。”
说罢，便回屋睡觉了。
沈克看着妈妈的背影，心里松了一口气，自从上次跟她吵了一架后，她好像做了一些改变。要是以前自己这么晚回家，她一定会追着闹个没完，逼问自己和谁做什么了，下次必须准时回家。
但这次她没有，这说明他的反抗有了效果。
早上上学前，他告诉沈母，准确来说是通知，期中考试前，他晚上可能回得晚一些。
陈自省又梦见了Stauch。他站在舞台上，安静地用立麦唱着歌，他闭着眼，表情沉醉。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舞台从一侧开始塌陷，并且塌陷面积缓慢向中间扩展。
陈自省将提醒他赶紧跑，可脚像灌了铅一样，怎么都挪不动，她绝望地扯着嗓子喊，“Stauch！快跑！”
但是Stauch像是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唱着歌，陈自省眼睁睁看着他陷下去，歌声戛然而止。
舞台恢复平静，只剩陈自省绝望地大喊，和悲痛的哭嚎。
凌晨三点，她猛然惊醒，呼吸急促，缓了很久，才意识到这是梦。
身上的汗将睡衣浸湿，粘在身上，她支撑着自己起身，去淋浴间冲了个澡。
温热的水兜头落下，陈自省这时才清醒了一些。她还是想去星期八一趟，她好想Stauch，即使他已经不在那里了。或者，等自己成绩出来了，加到他的微信也行。
她因为没睡好，所以早上到教室时，整个人都不太好。
眼神空洞，表情麻木，反应迟钝，把手里的碳素笔当成梳子，一遍一遍梳着头。
见她如此反常，王琪犹豫着开口，“娇娇，你怎么了？”
过了足足有两秒，陈自省才慢悠悠转过头来，像机器人一般，“没事，我就是没睡好而已，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