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竹其实也不懂如何养孩子,只知道在她抱着青葙逃出吴家时这孩子就是她在人世间的牵挂,要守护她,让她在爱意中长大。
但是将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养大成人要面临的问题可太多了,有些问题甚至翻遍书籍资料也找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谁养的孩子像谁。”这话也没错,其实就是监护人的言行举止对孩子有潜移默化的影响,是孩子的第一个模仿对象。
青葙并不是在一段传统家庭关系中长大的,她没有父母,苏竹认为自己能给她足够的爱,但是特殊会引起关注,她们遭了不少闲言碎语。
猜测她们真实关系,传出各种阴谋论,这些司空见惯。世界不可能都是善意,当恶意与针对袭来时她下个意识的想法是将青葙挡在身后,独自面对,忽略了那个日渐长大的孩子伸出的手。
青葙太过懂事。懂事的孩子往往说得少做得多,往往有事会憋在心里。
“青葙,不用着急长大。”苏竹看着低不语的青葙,明白她又在心里做争斗。
“你已经很棒了。”
“昨天是你救了项欢,你用所学在保护别人这很值得骄傲,我也为你骄傲。”
青葙缓缓抬起头,有些不解:“姐姐不怪我嘛?”
“我昨天受了伤,怕你担心就没说,又没考量自己的身体状况莽撞出手……给你添了麻烦。”
苏竹起身将手递给她,青葙不懂是要做什么还是乖乖把手放上,苏竹腕上用力将她带起来。
“这样就能看到脸了。”凑近她,双手捧起她的脸,两人目光相对。
“你没做错事,干嘛这么沮丧?怕我揍你?”
“不是!”青葙感受着升腾的温度,脸颊发烫,埋在心里的委屈抑制不住翻涌,情绪中的酸涩外露,“你从来都没有揍过我。”
“我不舍得。”苏竹没忍住抬手给了她一个爆栗。
收手时看见青葙捂着头眼泪汪汪。
“对不起,我下手重了。”苏竹揉着她的额头慌张道歉。
“头不疼,但是想哭……”青葙脑袋有点发懵,额头抵在苏竹肩膀上寻个支撑。
“好啦,想哭就哭。”扶着她的胳膊,苏竹觉得她这样子跟小时候一样,哭了还要先报告一声,可爱又让人觉得心疼,“哭完就别闹别扭了,再躲着我我会伤心的。”
“打住,别道歉了,小乖做得很好,别再胡思乱想了。”苏竹在她开口前预判,“不然我也得坐这儿哭一场。”
青葙泪眼朦胧地望向她,不解道:“姐姐是为什么哭?虽然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哭。”
“心里难受就哭,要什么理由。”苏竹被她的问题弄得有些想笑,生生忍住。
“我啊,因为我们家孩子太懂事,心疼你。”
闻言青葙头低的更低了。
苏竹含笑看着她,由着她释放情绪。
其实……她没说想哭是因为她害怕,找不到她的那一晚她止不住想哭。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跟007半斤八两,都挺感性,非要分个高低,她觉得自己要更胜一筹,毕竟她还死鸭子嘴硬。
……
大军到京城时迎着京中的初雪。
鲁成玉立下大功,除了寻常的赏赐还多赐了块免死金牌。
这块免死金牌很快就派上了用场。
过程不知晓,何嘉次日就来找了苏竹开口就是:“我看她是疯了。”
“这是怎么了。”她少见何嘉有如此情绪外露的时候,手里的帕子都快拽烂了。
“谁惹你了,我的好姐姐。”苏竹赶忙去哄人。
“还能有谁,成玉她也不知道抽的什么风,回来就给我甩一张和离书。”
“说什么觉得这么多年拖累我了,让我更寻良人。”
“她这是说的什么话,脑子不清醒了!”
“当年说好的是互利,她要代替兄长保住爵位,我借成婚为由离开何家的掌控,把我手里的势力转移。”
“我跟她相守这么多年,她现在跟我说不干了?”
“那也轮不到她提,成婚换的是她兄长的八字,庚帖上也是她兄长,她让成韬哥自己来跟我提!”
“立了功她就有底气跟我犟了?”
从进院到房门短短几步路,何嘉嘴就没停过。
难不成她高冷的开关是鲁成玉?
对于鲁成玉她见得不多,鲁成玉有好长一段时间都在守边,京城这边偌大的侯爵府要不是何嘉手腕过人还真镇不住。
鲁成玉是个相当寡言的人,有些过于沉闷,情绪相当稳定。她与鲁成韬是龙凤胎,加上鞋往高处垫些,旁人看不出什么。
与她对上向来冷静自持的何嘉都衬得有些急脾气。
两人本就是故友,多年一起生活异常和谐,吵架还是头回听说。
何嘉进屋时警惕地瞧了瞧四周,“青葙不在家吧?”
苏竹倚着门框低头憋笑,“没在,去书院了。”
“那就好。”何嘉长舒口气,拧眉怒道:“差点儿坏了我稳重的形象!”
忍了忍没忍住,苏竹冲到桌前手忙脚乱地沏茶,“别气别气,气坏身子没人替。”
何嘉少见地将茶一饮而尽,豪横地将茶盏推回去,“想想我就生气,掐死她我又心疼,气死我算了。”
“别啊,怎么还说上胡话了。”苏竹扯住她,在何嘉震惊扭头时直勾勾盯着她,“你想让我做什么?”
苏竹:“我们俩这默契度,一猜就知道你觉得成玉姐有问题,又拉不下脸去查。”
何嘉:“你说什么?谁拉不下脸,明明是……”
苏竹捂着自己的嘴,“我的错我的错,是我来办比较方便。”
何嘉靠着椅背表情松弛几分,还不忘冷哼:“算你识相,我还要回去跟她好好辩论一下,你比较闲。”
“好好好。”苏竹接下她的打趣,认真提问:“详细说说,我给你分析一下。”
“就昨日她从宫里回来饭都不吃,一声不吭跑书房待了两个时辰,到晚膳才出来。我去寻她,她一声都没出,闷了两个时辰!出门就把一张和离书双手捧着递给我,不知道还以为她献宝呢。”
“我一看那么丑的字就知道她是认真写的,毕竟让我看懂了。”
苏竹没忍住:“成玉姐的字真的很丑吗?”
“你别打茬,这不是重点!”说着又猛灌一盏茶,愣神道:“很丑,确定很丑。”
“我都手把手教她了,还写成那个鬼样子。”
“算了,我继续说……”
“我当时接过来我就揉了揉扔她脸上,她竟然又拿出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说她是认真的。”
“还说是为了我好,说什么我要是实在生气可以揍她。”
“我真想掀开她的头盖骨,看看她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
苏竹:“在她进宫前你们说什么了?”
何嘉想了想回她:“入城时候我去迎她,她先回府了,就说了说这些时日京城的事,一没吵架,二没打架,也不知道她闹哪样。”
苏竹:“你提新政了?”
何嘉:“提了,她远在边境这么大的事肯定得有人跟她说。”
苏竹有些苦恼,沉吟片刻:“成玉姐是要干件大事……”
何嘉:“你说明白点儿!”
苏竹不答反问:“一般功臣收了免死金牌会做什么?”
“上香告慰列祖列宗,然后把免死金牌供奉上,虽然这是个形式。一代君主一代臣,有牌子不如掌权者信任来的划算。”何嘉有些茫然,还是认真分析一番。
苏竹:“有拿来用的吗?”
何嘉:“真犯了死罪也许能求一线生机,终究还是未定。”
“跟这个有什么关系,她又没犯死罪。”
苏竹无奈叹气:“我的好姐姐,怎么牵扯到成玉姐你脑子就不灵光了,你好好想想。”
何嘉眼刀还未收回,忽得大脑一空,随即想到:“你是说她犯了大罪,想用那免死金牌,为保万无一失先把我摘出去,让我平安?”
“对,再延伸一下。”苏竹表情深沉,点头称是,“这罪是已经犯下了,不过未担白。”
何嘉猛地起身,惊异喊出声:“你是说她女扮男装顶替兄长的事!”
“是这件事,她想挑明真相,甚至可能要让天下人皆知。”苏竹沉声道:“那时候不但她会担上欺君之罪,你也有包庇之名,且你们二人的婚事也会被暴露在人前,推上风口浪尖。”
“罢官入狱都是小事,人言更可畏。”
“这个傻子!”何嘉双目通红,几欲落泪,“她为什么非要现在挑明,不想活了?”
“莫急。”苏竹给她换了条帕子,将桌上的茶换成热的。
“此事皇后娘娘是知情的,她肯定不会任由成玉姐胡来。”
“所以……这是两人互通好的。”
“大盛只在开国立朝时发过免死金牌,娘娘会赐这个是有别的用意。”
何嘉:“你是说……成玉她故意的?”
“可是,为什么?这事暴露对她没好处,就算娘娘会保她,那些嘴碎的可不会放过的。”
苏竹看着她,眼睛发亮:“大盛功臣为女将,传出去会多振奋女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