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女孩欲言又止,神情中尽是挣扎的神色,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声音微弱:“我能再给您讨些药么?
我弟弟还在庙里昏迷,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您放心,等有钱了我就会还给您”。
讨钱还可能有些水分在,但是讨药就是真的走投无路。
因为上次许怀行受伤的事情,所以家里备了不少常用药,跌打止血和退热的都有,给出几包也没事。
许沐彤回家把所有治疗风寒的药都拿上了,还添了一些止血的药,如果他们意外受伤也用得着。
珍惜地把药藏进怀里,女孩眼角已经湿润。
她叫住要离开的许沐彤,用尽了力气喊出自己的名字:“姑娘,我叫王娟,日后我一定会回来报答你的”。
“好啊,那我就等着你了”。
看着她清瘦的背影,王娟咽下心中的酸涩,让自己记住这份恩情。
她一定会报答她的,一定会。
处理完王娟的事情,许沐彤已经困的两腿打颤,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可是后头总有个人跟着,实在影响她的睡眠。
她打了个哈欠,转身对着秀娘:“打了一晚上架,你都不困么,老是跟着我做什么?”
秀娘一脸难受的表情,想说话又不敢开口。
许沐彤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发出啪啪的响声,还是得清醒些看看这人想说什么:“你要问什么便问吧,老是跟着我也不是办法”。
天知道她有多克制才没一股脑儿扑在床上。
要不是怕她憋坏身体,她现在就躺在床上跟周公下棋去了。
被看穿的秀娘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被你看出来了。我就想问问你为何不收留这个王娟,明明怀行也是你偶然收养的不是吗?”
顿了顿她又慌忙解释:“我不是说你应该收留她的意思,我就是单纯的问问,不是说你做的不对。
也不对,我就是想问问你……哎呀,我嘴笨,解释不清楚了”。
她懊恼地垂下脑袋,像极了做错事的孩子。
看她着急忙慌解释的样子,许沐彤的困意也被赶走,忍不住捂嘴偷笑:“自责什么,我明白你的意思”。
和秀娘相处这么久,她当然知道秀娘说这番话不是想让她收留王娟的意思。
若秀娘真的是这种拎不清的人,她也不会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既然她有疑惑,许沐彤就索性解释了自己这样做的原因:“我不收留她是因为她还有很多弟弟妹妹要照顾,我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收留下来。
况且她都说他们是来投奔亲戚的,不管此话真假,都说明他们不认为自己是乞丐,自然也不需要我的施舍。
贸然说要收留他们,他们还可能觉得是我看不起他人,那我岂不是好心办坏事了”。
做好事也需要看环境,若是别人不需要,那便是高高在上的施舍。
如此行事也不是善良。
秀娘立即就明白过来,自责是自己狭隘了,没有考虑这样多。
她真诚地同许沐彤道歉:“对不起许妹妹,是我太想当然了”。
“哎呀,多大点儿事儿,你以前都是跟着裴狗打打杀杀的,有些事不明白也正常。
而且你也只是过来问我,并没有王娟面前直接要我收留她,就说明你还是尊重我的想法,我又何必责怪你。
不过我挺好奇的,我平时都没见你给过乞丐铜板,今日怎么想起来给王娟说话了?”
她不像是会发善心的人。
秀娘抬起头,眼眶微红,郑重地喊了一声:“姑娘”。
这是她第一次叫许沐彤姑娘。
许沐彤眉头微挑,没有说话,静静等待她的下文。
“我其实没有同嫂嫂说谎,我真的是逃难过来的”。
接着秀娘讲述了一个悲伤的故事。
“我本是北境天藏郡的人,可是十几年前旎族反叛,战火在我家乡燃起。
宁远国攻破城墙后,我们全村都被士兵屠杀,唯有我被爹藏在后山的乱葬岗里才逃过一劫。
我趁着夜色一路逃亡,在逃跑的路上遇到了平乱的玄羽军,随军的主子发现了我,将我救了下来。
等我随着大军回乡的时候,发现整个村子都被烧毁了,我连爹爹娘亲的尸骨都没有寻到。
也不能让他们入土为安”。
秀娘掩面痛哭,声音埋在衣袖里闷闷的。
许沐彤也红了眼,沉默地给她递了一块帕子。
等情绪平复下来后,秀娘接着开口:“所以我便跟着主子做了他的暗卫,发誓总有一日要为我的父老乡亲报仇。
姑娘,你可能没看出来,王娟也是逃难过来的。我经历过东躲西藏的日子,所以我能认出从战场上逃出来的人是何模样。
看到她我仿佛就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因为自己经受过同样的灾难,所以哪怕心冷如秀娘,在面对从北边逃过来的王娟时,也会忍不住想帮一把。
就像在帮助当初孤立无援的自己。
许沐彤现在的睡意已经完全消退了,她环抱住不断流泪的秀娘,轻轻拍打她的后背:“既然如此,那等下要不要给王娟送些衣裳过去?
我看他们一个个都穿的破破烂烂的,夜里凉气重,在庙里睡可能会着凉”。
“姑娘”。
“好了,别叫我姑娘了,听着怪别捏的。刚好元灵他们都长的快,有不少衣服都穿不下了,都一并拿给他们吧”。
秀娘趴在她肩上抽泣,眼泪打湿了她的衣裳。
收拾东西的时候秀娘还把自己贴身的银子添了进去。
许沐彤赶紧又掏了出来,语气很严厉:“你给他们这么多银子,他们守得住么?
若被有心人发现,盯上了又要如何?今日就送些衣裳吃食就可,值钱的东西一概都不许送。
咱们也不知道他们的品性,贸然施救只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待接触一段时间再说,如果他们真的品行端正,心地良善,等我家的新房建好了,这里可以暂时让他们歇脚”。
灾难面前最能看出人性,她不能拿家人冒险。
还是先观察一阵。
与此同时,山神庙里的孩子还在焦急地等待王娟。
一个孩子虚弱地躺在大一些的孩子怀里,唇边全部是喂不进去的大豆水,湿乎乎地浸了一身。
“怎么办啊,娟姐姐怎么还不回来”。
“宝团全身都很烫,还说胡话,他会不会死啊,我们会不会死啊?”
有个小女孩哭出了声,紧接着其他的孩子也纷纷低头抹泪。
这时,山神庙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是娟姐姐回来了”。
小女孩正要跑去开门,被稍大些的男孩拦住,男孩神色慌张:“不是娟姐姐,她脚步没有这样快”。
门外的声响更大了一些,隐隐约约还能听到陌生男人的声音。
胆小的孩子都害怕地缩成一团。
“登登”。
门被敲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