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将钥匙塞进了怀里，在踏进通往牢笼的廊道瞬间。
便减缓了脚步的速度，让自己宛若幽灵一般，无声的走着。
同时，他褪去了上身的吏员黑衣，扎在腰间，漏出了内里当作里衬，洗到浆白的灰色棉衣。
束发随着手上的动作，变成了高马尾，手掌在牢笼中间的墙壁上沾染了污浊，往脸上一擦，遮掩了面容。
不多时，跟白天完全换了个人一样的叶青，就站在了王大头的牢笼前。
他捡起石子，扔在了昏睡的王大头身上。
“谁啊！”
不满的声音，从被惊醒的王大头嘴中发出，他坐起身子，借着昏暗的烛火，发现了牢笼前多了一个灰白的身影。
他下意识的皱紧了眉头，往后退了一步，死死的盯着叶青。
叶青压低嗓音道：“跟我走。”
说着，叶青从怀中拿出了钥匙，轻轻的打开铜锁。
这一幕，让王大头眼中绽放了亮光。
他双手攥紧铁链，努力不让铁链发出声响，轻手慢脚的往牢笼旁边凑，但同牢门隔着三步的距离，就停步不前。
他低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面对王大头的猜忌，叶青没有吭声，将拴着牢笼的铁链，小心翼翼的取下，虽然还是发出了一些声响，但周围此起彼伏的鼾声，并未有丝毫的异样。
做完这一切，叶青拿着铁链就转身离去，并低声道：
“跟上！”
王大头看着没了锁链的大门，眼神闪动了几息后，咬着牙，双手抓紧手腕上的铁链，避免发出大的声响，便快步前走。
就在他刚打开牢门，闪身出来的瞬间。
呼！
风声响起。
王大头只觉得喉咙一凉，随后就是无法言喻的疼痛和窒息感。
哗啦啦！
他奋力的扭动身子，并挥动双手，试图挣脱束缚。
可被囚禁的手臂挥舞间，只有铁链发出了不小的声响。
摆脱根本就是徒劳。
从背后勒着王大头脖子的叶青，面无表情，他空出一只手，猛地砸在王大头的太阳穴上。
要害中招，王大头瞬间头晕眼花，挣扎的力道小了下去。
叶青一个闪身，出现在牢房内，将其拽回了牢笼内。
同时脚尖一勾，打开的牢门缓缓合上。
然后猛地后撤一步，双臂用力，嘞着王大头的脖子，往地上拽去。
嘭！
巨大的力量，让只想挣脱束缚，双脚不稳的王大头，倒砸在了脏乱的牢笼内。
后脑重重的砸在地上，让王大头倒抽一口冷气，浑身开始哆嗦起来。
伴随着脖颈还有手上的铁链叮当作响。
牢笼内发生的一切，不过几息之间。
周围囚笼里熟睡的囚犯，这才被声响惊醒。
他们纷纷来到牢笼边，探头往王大头的屋里看去，只有在王大头对面牢笼内的囚犯看到了一道朦胧的灰色身影。
一个个皱紧眉头，很是不满的开口吆喝起来。
“怎么回事？”
“大晚上的还要不要人睡觉？”
“闹腾什么呢？找死是吧！”
这时的叶青，已经骑坐在王大头身上，他一手捂住王大头的嘴，一手成掌，重重的戳在其喉咙上。
顿时让王大头痛苦不已，嘴巴被捂，喉咙遭到重击，他根本无法嘶吼，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随着众人的吆喝。
叶青顺势趴下，同时闷声道：“抱歉，做噩梦了。”
跟王大头不同的声音，并未引起多大的注意。
天色昏暗，这群人也睡意朦胧，没有察觉叶青身上的灰衣同囚服的白有些不同。
一个个被打搅了美梦，又警告了几句，便没有再多说什么，纷纷回去继续睡觉。
这时。
叶青发现身下的王大头一动不动，心中一惊。
他赶忙探查了一下王大头的鼻息，发现尚存些许，顿时松了口气。
他又数了一百个数，发现周围再次响起了鼾声和呼噜声，而王大头的鼻息也大了一些，这才起身。
叶青看着即将被他杀死的王大头，面无表情，将其拖拽到牢笼边，扒掉其身上的衣衫，用裤子禁锢了其双手，用上衣浸满了王大头恭桶里的屎尿。
这才打开牢门走了出去，用牢门铁链，用力的将其脖子拴在牢门和牢笼合并的两根木柱上。
昏暗之中，王大头的脸色，也肉眼可见的酱红，原本因为昏迷而没有动弹的四肢也开始抽搐。
叶青将浸满屎尿的囚衣盖在了其脸上。
熟练的做完这一切，叶青转身离去。
行走在昏暗潮湿的廊道内，面无表情的叶青，心中暗道：“又一次。”
想着，他的双拳越攥越紧。
淮阳大牢刑房内。
头发重新束起，吏员黑衣再次穿好，将双手放进了水桶内。
哗啦啦！
晶莹的水花，捧起在他的手掌上，上砸在脸上，带下了脸上没有擦干净的污浊，这才下落沁入石板中，消失不见。
几息之后，满是老茧的双手也恢复了干净。
瞳孔散发的叶青，恍然不觉，依旧使劲的搓着手。
“青小郎，你怎么跟个娘们儿似的，洗手还用这么长时间。”
“就是，大老爷们儿，随意洗洗就得了。”
“快来喝酒了！再不来，这好酒我们就喝完了。”
重新聚焦的瞳孔，意识着叶青恢复如常。
他依旧是那副温和的面孔，带着歉意的笑容，走到了桌案前，端起给他留着的酒碗，一饮而尽后，长出了一口气。
“呼，好酒，晚上在孙记面馆吃多了，突然腹痛，两位哥哥多担待啊。”
“嗨，人有三急，多正常啊，来来来，再走一个！”
“还有半刻多钟，就要换值了，一会儿是继续喝，还是怎么说？”
“换地方喝呗，今个得喝个痛快。”
“两位哥哥你们去喝吧，我得回府衙休息去。”
说话间，叶青看向了角落里摆放着的刻漏，见还有不到半刻，就到子时。
他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感慨道：“五年了，我也长大了，再用这法子速度快多了。”
随后。
一个叶青没见过的狱卒在子时左右走了进来。
狱卒周生一边打哈欠，一边道：
“老赵，换班了，钥匙给我！”
“咦，老王也来了啊，好家伙，这好吃好喝的，也不喊我！”
随后，他看着一身刑房黑衣的叶青，抱拳问道：
“这位瞧着眼生，敢问您是？”
叶青起身，拱手道：“刑房书吏叶青，今儿是第一天上值。”
“狱卒周生，见过叶书吏。”
王六站起身，拎着酒坛给周生倒酒的同时，嘴里念叨着：
“嗨，老周别说那么多，先喝一碗，嘿，没酒了。”
“没酒了还喝个屁啊！”
没好气吆喝了一声的周生翻了个白眼，接过了赵五递过来的钥匙。
赵五咧嘴笑道：“不喝就不喝，我们换个地儿喝，老周，我们先走了，改天一起喝。”
“赶紧走，喝酒不喊我，看着你们就烦！”
……
子时一刻。
孙记面馆，叶青搀扶着两个醉鬼，对正在收拾桌子的孙二娘道：
“孙娘子，叨扰了，这二位非要来您这儿再喝点。”
“孙娘子，拿酒，拿，拿好酒！”
“对，好，好酒，我，我还能喝！”
被夜风带走了最后一丝清醒的二人，耷拉着脑袋，留着口水，挥舞着双臂，口齿不清的吆喝着。
见怪不怪的孙二娘，将抹布塞进腰带，赶忙上前接过二人，对叶青笑着道：
“没事，他们就这样，叶吏，您要不要也喝点？”
熟妇妩媚的眼眸，落在了叶青身上。
让叶青有些难以招架的露出了窘态，连忙摆手道：
“不了不了，我得回府衙休息了。”
眼神失落一闪而逝的孙二娘，笑着道：“行，您早些休息。”
叶青赶忙闪人，就在他刚到门口的刹那。
一伍披甲执戈的扬州卫，威武的走进了孙记面馆。
叶青连忙侧身，给这五人让开了道路。
为首不苟言笑的伍长，望着在夜里突然出现在面馆的叶青，眼中尽是审视之色。
当看到对方身上的吏员黑衣，还有年轻俊朗的面容，脸上浮现了些许微笑，朝叶青颔首示意。
叶青也同样颔首示意后，就转身离去。
行走在空荡、静谧的街道上。
叶青听到身后的孙记面馆传来了的攀谈声。
“那刑房吏员瞧着好生年轻，孙娘子可认识？”
“是新来的吏员，不光年轻，还好生俊朗，谦逊有礼，更是个读书人！”
“嘶，读书人，那以后前途光明啊！”
声音逐渐变小，最后，消失不见。
呼！
一阵风刮过，不仅有夜风的冷凉，更是带上了一缕湿寒。
叶青抬头，方才还星月璀璨的夜空，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沙沙！
细密的阴雨，飘落而下，落在了叶青的脸上。
微微眯起眼睛的叶青，嘴角上扬，绷着的双臂张开，惬意呢喃道：
“今年的第一场春雨，终于下起来了。”
“夜落春雨贵如油，风吹土膏生万物。”
“春种，不用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