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还有个陆金贵在屋里出不来,村长和几位族老干脆进了屋,又询问起了陆金贵的意思。
只不过,陆金贵的关注点不在于陆元宝害陆贵根之事上,而是在陆元宝得了花柳病这一问题上。
先前,陆元宝自个去回春堂看病拿药,说身上起了疹子,得好好休养几天。在那几天里,陆元宝不仅得一日口服三次药汁,还要用药汤沐浴泡澡。
对了,陆元宝每天还避免和家人密切接触,就连换下来的衣物,也是另外存放和洗晾。
那时候,陆金贵压根没有多想,只以为陆元宝是单纯的皮肤痒而已。哪知道,陆元宝居然得了脏病,还试图瞒着全家人。
若不是贵根娘主动上门大闹,恐怕他们全家人还会继续被蒙在鼓里,对此事一无所知。
想着身边有个得了花柳病的人,那人还是自己的亲生儿子,陆金贵便心生恶寒。出于心理作用,他甚至也觉得自己的皮肤开始发痒了。
听得媳妇可怜的哭泣声,再看到儿子面无血色,贵根爹的语气也变得越发强硬了。
“金贵,这次是你家元宝不地道,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就一句话,你们若是不能妥善解决此事,我便把这事闹得人尽皆知,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家元宝的真面目。”
“你家元宝让我们全家不得安生,我们也不会让你全家好过的。你若不怕,大可试试,看看我是不是在吓唬你。”
贵根爹没有其他选择,之所以使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也是无奈之举。
头疼得厉害的陆金贵,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
因着自己没有大出息,他一直盼着陆元宝能出人头地。不曾想,陆元宝不仅支楞不起来,反而一直给家里添堵。
要不是自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没有了别的选择,陆金贵肯定会把陆元宝这个只会惹事的废物给打死。
陆金贵还想在村里呆下去,自然不想事情一直发酵下去。最终,他还是当着村长和几位族老的面,亲口向贵根爹保证,会把陆贵根看病的钱给包圆了。
有村长和族老们做见证,贵根爹和贵根娘自然不担心陆金贵会耍赖。对于这个处理结果,他们暂时还是很满意的,都没有异议。
但是,深知家里的近况不好,陆大有又怎么愿意出这一笔钱呢?
在自家人看病吃饭还得通过卖地来解决的前提下,想要把陆贵根治病的钱也给出了,有且只有卖地这个法子。
可是,家里先前已经卖了两块地,再继续卖下去的话,他们很快便会成为没有土地的农民,以后还怎么活不下去?
陆大有刚想开口拒绝此事,但村长看穿了他的意思,又多说了两句。
“大有,难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觉得你家元宝是无辜的?贵根抵制不住诱惑,固然有错,但归根结底还是你家元宝不对。”
“是你家元宝邀请贵根去玩乐,也是你家元宝特意找的那姑娘。换位思考一下,倘若有人这般算计你家元宝,你会有何感想?”
对于村长的态度,陆大有特别不满意,他刚想说点什么,便被陆金贵给打断了。
“爹,还是算了吧。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回头我们好好努力努力,肯定会把那钱给挣回来的。”
和贵根爹的想法一样,陆金贵也看穿了自家儿子的秉性。他很清楚,继续让陆元宝留在松竹书院里,分明就是浪费银子和精力。
他们全家应当面对现实,不能再把宝压在一个靠不住的人身上。反正这书念不念都没用,还不如让陆元宝辍学去干活挣钱。
于是,这个闹得全村人皆知的小插曲,就这么被村长给压下来了。陆贵根一家,也暂时安静了。
……
傍晚,陆元宝下了牛车,慢悠悠地走回了家里。
尽管回春堂是同安镇最好的医馆,陆元宝也严格按照大夫的嘱咐,每天都有喝药和泡澡,但治疗效果并不是很明显。
也不知道是治疗时间太短,所以才没有起效。还是他这病太顽固了,才如此难医治。
对了,陆贵根今天没去书院。按照时间点来算,他应该也起了症状。想到此,陆元宝的脸上现出了一抹透着快意的笑。
事实上,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的心理已经出现了扭曲。自己不好过,便也要让别人遭殃。
这会儿,刚进入在村子里,陆元宝便遭到了多人的注视。那些人看向他的眼神,皆透着明晃晃的鄙夷和歧视。
而且,明明还隔着一段距离,那些人却仿佛看到了瘟神一样,对他敬而远之,压根不敢靠近。
陆元宝瞬间便明白了,大家肯定知道了他得脏病的事。但无所谓,他一点也不在乎。
如果他这病无药可治,他会想方设法让所有人跟着倒霉。但是,倘若他这病能痊愈,他以后肯定不会在陆家村呆下去。
他是有远大志向的人,才不愿意继续呆着这看不到未来的小小乡村里。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一段时间,他便见不着这些村民了。
淡定地回到家,陆元宝刚进门便被陆大有打了一棍子。陆宝珠则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他。
至于对陆元宝疼爱有加的何翠娥,这一回并没有护着他。她的眼睛又红又肿,明显哭了许久。
“你个丧尽天良的破玩意,你是不是不想活了?你为什么要去青楼,得了那等脏病?”
“为什么得了脏病后,你还想方设法瞒着我们?要不是贵根娘把这事捅破,你是不是还要一直瞒下去?”
“还有,你得了脏病就算了,为什么还要算计陆贵根?你知不知道,我们全家人的脸面都被你给丢光了。你是不是要全村人戳着我们的脊梁骨唾骂,你才满意?”
由于骂得太起劲了,陆大有险些一口气上不来。他不得不闭上嘴,急急抚胸口,生怕自己就这样嗝屁了。
“哥,你可真恶心!”陆宝珠看向陆元宝的眼神,就跟见着惹人厌的死老鼠没什么差别。
何翠娥虽然什么也没说,但眼泪汩汩直流的她,又呼天抢地地哭了起来,就跟死了亲爹一样难过。
然而,陆元宝却冷哼一声,对着陆大有不怒反笑:“爷爷,你刚刚说,我们家的脸面都被我丢光了?哼,我们家哪里还有脸面可言?”
“早在你半逼半求要陆银贵替我爹上战场,还有你和我爹娘问李雪梅要钱,以及我爹和俊才娘偷情时,我们家的颜面便掉光了。”
“咱们家干的丢脸事不少,还差我这一件吗?大家都是烂人,你有什么底气指责我?嗯?”
这一刻的陆元宝,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二流子。他说话的语气和神色,简直狂妄到极致。
在陆元宝理直气壮放话之后,陆大有不知是被镇住了,还是被气到了,居然没有就此展开回骂。
“真不知道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居然投胎到这种家庭里。”自嘲一笑,陆宝珠摇了摇头,而后回了自己的房间。
“爷爷,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你若不说,我便先回房了。”陆元宝继续有恃无恐。
他爹统共就他一个儿子,他很清楚,就算他犯了天条,家里人也不舍得把他给怎么样。
果然,尽管他的声音很洪亮,但呆在屋里的陆金贵却是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