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早朝见众人一通弹劾,闹得不可开交,李政本就不痛快,刚来寿安宫便见乔岱直愣愣地跪在地上,受众人挤兑,胸口顿时涌上一股火气。
而乔岱为何会被带到寿安宫,甚至跪在地上听训,李政心知肚明。
男人周身的气势更加凌厉,方才帮着太后和孟淑媛贬损乔岱的几个妃子都缩了缩脑袋,惧怕自己会被迁怒。
妍妃一张娇媚明艳的脸上满是冷然,眸中晦暗不清。
而一旁的孟淑媛眼角微红,不知为何,她心中有股难言的焦躁和恐慌。
李政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道:“不过他既然说姝贵嫔祸乱后宫、行为不端,母后也这般觉得,那朕也该有些表示······”
不知皇帝要说话什么,众人屏息以待。
李政:“那便罚姝贵嫔禁闭三个月,无召不得出。皇后,后宫既起流言祸事,说明你察事不严,掌管不力,你可认?”
皇后呼吸一滞,站起身朝李政行了一礼,恭身道:“臣妾知错,甘愿认罚。”
“嗯。”李政微微颔首,“那朕便罚你这段时间静思己过,至于后宫,便交由妍妃暂理吧。”
此话一出,宛如平地惊雷。
众人愕然,视线在皇后和妍妃身上来回摇摆,直觉不可思议。
乔岱抬眼,却见妍妃亦是愕然,但随即眼中迸出喜意。
太后拧着眉,轻声呵斥:
“荒唐!此事迁怒皇后不说,协理六宫如此大事也该淑妃或德妃来,妍妃年轻不经事,如何胜任?!”
淑妃和德妃倒也不是多想管后宫这些芝麻烂俗的事,但陛下这个人选实在让人惊讶,二人看向妍妃的视线也难免多了几分探究之意。
妍妃眉眼的喜色缓了缓,起身行了个礼,期间还觑了眼皇后:
“太后娘娘说的是,陛下,臣妾恐怕难担此大任,陛下不若另择人选。”
李政眉峰一挑,脸上情绪不变,问妍妃:“怎么,爱妃也觉得自己做不到?”
“这······”妍妃犹豫了,暂理后宫对她来说是个很大的诱惑。
李政笑了笑,朝众人扬声道:“还有谁觉得不服,便提出来吧。”
太后瞥了一眼妍妃,拧着眉不说话了。
众妃缩着头,垂着眼,虽心中不服,亦不明白陛下如何会选妍妃,但直觉告诉她们此时不宜说话,否则就是忤逆圣命。
众人默然中,良久,一道轻柔好听的声音响起。
淑妃皎若秋月的眉眼轻弯,柔声:“陛下圣明,臣妾倒是觉得妍妃妹妹合适。”
德妃也淡然一笑:“陛下属意的,自然合适。”
众妃惊愕,妍妃也狐疑地看了这二人一眼,不明白这两人怎会平白帮自己,只怕背后有什么猫腻。
皇后无视众人探究的视线,只说:“臣妾也认为妍妃可堪人选。”
李政眉眼舒展,站起来和太后道别:
“母后要的交代朕已经给了,您今后只管专心养身,之后的事情交给妍妃就是,事情既已解决,那儿臣便告退了。”
太后疲惫地摆了摆手,气势倾颓,眼中早已不似先前的炯神。
李政心情大好,起身准备离开。
众妃起身行礼。
只是走到乔岱身边时,他脚步一顿。
低头,只看到乔岱乌黑的云鬓,上边缀着一只白玉簪,此时在阳光的映照下散发出莹润的光泽,十分好看。
李政不知不觉就想到了乔岱,委屈时,眸中水雾氤氲,波光流转,也煞是动人。
乔岱本在思考今日之事发展地过于离奇,男人的心思真是难解,正这般想着,却忽见眼前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
乔岱疑惑,抬眼却直直撞进男人笑意朦胧的深眸,先前气势凌然的陛下已被眼前这个清风明月般的男人替代。
李政嘴角弯了弯,“愣着干什么,随朕摆驾揽月阁。”
言罢不顾众人愕然的目光,拉起乔岱的手,光明正大地牵着乔岱手出了寿安宫。
慢了一步的周临被太后剜了一眼,他只得讪讪一笑,连忙跟上陛下的步伐离开。
······
众妃走出寿安宫,天色晴好,天上的太阳照的人心神也跟着晃了晃。
孟淑媛和李淑媛跟在妍妃身后,二者神色却截然不同。
李淑媛笑了笑,道:“恭喜妍妃姐姐,今日一遭足以见陛下对姐姐的重视和信任。”
妍妃却绷着脸,不见先前的喜悦。
她反应过来,也对陛下选自己存了疑,而陛下明明罚了姝贵嫔静闭,却在临走时心情愉悦地牵着乔岱的手,摆驾去了揽月阁。
妍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陛下根本还是护着姝贵嫔的!
什么静闭,不过是为了敷衍太后和她们,自己竟还天真以为乔岱吃了瘪。
李淑媛倒未想那般多,她虽跟妍妃是一个阵营,但自从上回姝贵嫔摔倒陛下动怒一事,她便知道不能轻易招惹姝贵嫔。
她在后宫还得自保,若等哪天乔岱得势,计较她们这些曾经对她极尽嘲讽挖苦的人,那她们到时候恐怕不好过。
孟淑媛则是一言不发,阴沉着一张脸。
妍妃心情不好,但也见不得她摆出这副模样,嫌弃道:“行了,事已至此,再不服气还能如何。”
孟淑媛目光隐晦地看向妍妃,她神色郁郁道:“嫔妾是担心······”
妍妃会意,脸色倏然一变,随即又说:
“慌什么,若真是你父,陛下定然当场对你动怒,你如今不是相安无事?”
这话对孟淑媛没起效,倒更像是安慰妍妃自己的。
妍妃三人走了一截,才堪堪走出寿安宫的范围,后边还稀稀拉拉跟着其他妃嫔。
行至一树下,李淑媛却见前方有个宫女跌跌撞撞朝这方跑来。
李淑媛疑惑,指着前方:“那不是孟淑媛你宫里的如霖吗?”
妍妃和孟淑媛抬眼看去,虽隔着些距离,但孟淑媛和如霖是十几年的主仆,自然也认得对方的身形。
她皱了皱眉,“是她。”
等人跑到跟前,果然是婢女如霖。
“主子,不好了!不好了······”
她气喘吁吁,神色惊慌,鬓角都是薄汗,妍妃有些嫌弃地往后退了退。
孟淑媛也不喜她这般丢人,冷声道:“何事如此惊慌,见了妍妃娘娘也不下跪?!”
如霖连忙跪下行了礼,但抬头时还是可见其神色慌乱,只是她见此地尚有旁人,到口的话支支吾吾,就是说不出来。
“有事便说,作何支支吾吾的?”孟淑媛不耐烦,冷声呵斥。
如霖被吓了一跳,眼中沁出泪意,呜咽道:
“今日朝堂上,老、老爷被革了官职,过几日就要被发配到沅江了!”
“什么?!”
孟淑媛惊叫出声,姣好的脸上颜色尽失。
“不······不!”她目眦尽裂,上前狠狠揪住如霖的衣襟,“这怎么可能?!”
“怎么会呢······”
她吼完,浑身一软跌坐在地,整个人像是失了魂魄。
孟淑媛浑浑噩噩的,脸色灰败,面上不知何时挂满了泪珠。
耳畔传来如霖惊恐的哭声,她只觉得天旋地转,下一刻便没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