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宫内,一阵破碎声传来,宫人们跪在殿外,皆不敢出气。
哪怕是平日里就习惯了妍妃这般失态德行,宫人们今日还是被吓了一跳。
姝嫔和越宝林被封赏的消息一传出,近前伺候妍妃的一个宫婢就被妍妃毁了容,脸上一道深长的抓痕,还带着鲜血。
那婢女倒了霉也不敢多言,只一个劲儿地告饶,最后才捂着脸出来。
屋内,妍妃恨声咒骂:“该死!该死!”
说着手下又是一个动作,檀木制的首饰盒霎时间便被摔飞出去。
宛怜在一侧小心翼翼地躲闪着。
“娘娘息怒,再被陛下知道了恐怕不好。”她捡起盒子,小心地放回原处,轻声劝说道。
妍妃剜了一眼她,眼神愤恨,平日里娇美的容颜一时间变得面目可憎,令人生惧。
她咬牙切齿道:
“这狐媚子究竟给陛下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能将陛下迷得失了分寸?!一个卑贱的庶女,不过仗着容貌好便敢魅惑君心,呵,靖远侯还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
即便淑妃表现得人淡如菊、不争不抢,可陛下还是时不时就会去长信宫坐一会儿。
如今来了个姝贵嫔,一样表现地人畜无害,却比淑妃更不好对付!
宛怜劝道:“娘娘何必动怒,许是陛下是看在她怀了身孕的份上,一介贵嫔,根本无法撼动娘娘您的地位。”
“再说了,姝贵嫔如此高调,私下不知招惹了多少红眼,以后定有她的苦头吃。”
她话刚一说完便觉得不妥,娘娘这般行径,不也是在“红眼”的行列吗。
妍妃重重一拍桌子,冷声道:
“这贱人让陛下屡破宮规,没了底线,我就不信皇后和淑德二人能忍下这口气。”
上回年关,母亲知晓了她的状况,也只是不轻不重地呵斥了她几句,最后还是劝她人贵在“忍”,此时乔岱风头太盛,她不能与之硬碰硬,得学会观望。
听了母亲的劝导,妍妃这才冷静下来。
母亲说得对,她乃朝廷重臣之女,出生尊贵,刚入宫便得恩宠,一步高升,乃是人人艳羡的存在。
如今又怎能因为一个妃子的一时得宠就乱了分寸?
妍妃整理好心态,重回大众视线,却不料又得知姝嫔怀孕、升位的消息。
宛如一道千钧重雷,狠狠砸在了妍妃的心口。
这是她入宫三年的缺憾,至今未得以实现,她如何能不气,如何能不恨?
如今陛下这般看重乔岱,若对方真诞下皇子,妍妃不敢想乔岱今后会多风光、多受宠。
妍妃缓了缓气,侧头对着宛怜冷淡吩咐:“给夫人修书一封,告诉她姝嫔晋位的消息。”
宛怜抬眼,眸光闪烁,“娘娘的意思是?”
妍妃冷哼一声,眸中闪过一丝狠戾:
“如今后宫妖妃当道,迷惑君心,秽乱宫闱,父亲作为朝廷重臣,理应规谏陛下,为江山社稷着想。”
······
乔岱晋位的第二日玉淑仪就找上了门,还带着闵宝林一块。
闵宝林依旧是一身朴素,人虽秀美却总透着股拙气,不过这在别人看来是愚笨不堪,在乔岱看来倒是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闵宝林小心翼翼地行了礼参拜,“妾参见姝贵嫔娘娘,请贵嫔娘娘安。”
谁能想到这位从一个小小的美人到如今高高在上的贵嫔,不过只用了一年时间。
闵宝林和其他一众宫妃哪怕在宫里蹉跎几年的时光都难见陛下一面,更别说是受宠封位了。
果然人与人之间生来便有差距。
乔岱柔声笑道:“闵宝林快起来吧,你既是玉姐姐的妹妹,便不必与我多客气。”
闵宝林惶恐道:“这怎么能行,您乃是贵嫔,妾不过一个宝林,万不敢逾矩!”
玉淑仪看她这副唯唯诺诺、自卑不已的表情,心底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她理解对方自小生活不易,行事怯弱也是因为心中没底气,但既然已入了宫来,一切皆可从头学习,偏偏这人毫无长进!
乔岱笑了笑,没放在心上,既然是玉姐姐在意的人,她自会对其友好些。
上回两次见闵宝林都匆忙,没怎么说过话,今日玉淑仪又亲自将人给带了过来,必定是想让闵宝林在她这儿认认脸,让她往后照拂一二。
要不要照拂闵宝林还有待商榷,但这时候对人释放些善意总是没错的。
乔岱让人将库里收着的一套白玉首饰取了出来,送给闵宝林。
“先前两次匆忙,没来得及好好同闵宝林说说话,这套玉便当是我二人的见面礼罢,都说玉养人,我瞧着与你倒是相称。”
闵宝林不懂玉,但光看那一眼便知这东西价值不菲,心头不由地紧了紧。
她嘴唇嗫嚅着:“这······这如何使得······”
她无功无德,也没想着巴结姝贵嫔,如何能收下如此大礼。
一旁的玉淑仪没好气道:“行了,让你收便收了,磨蹭什么?你以为人家姝贵嫔缺这么一套首饰吗?”
她本意是想让闵宝林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早早收下了事。
却不料闵宝林一听心头更加惶恐,连忙红着脸摆手解释道:
“不不、不敢,妾不是这个意思!娘娘还是收回吧,无功不受禄,妾实在受不起如此重礼。”
听得玉淑仪都快被她气笑了。
乔岱没想到这闵宝林如此不禁逗,见玉淑仪脸色古怪,似乎忍耐着什么情绪,她连忙开口打断:
“闵宝林不必紧张,你是玉姐姐的亲表妹,玉姐姐平日里又多照拂于我,这礼你自然受得,玉姐姐关心你,这礼便当是我给玉姐姐的谢礼。你说是吧,姐姐?”
闵宝林侧头看去,玉淑仪傲娇地轻哼一声并不作答,但在这便是默认的意思。
闵宝林犹豫一会儿,还是收下了,“那便多谢贵嫔娘娘······多谢玉表姐。”
这声轻轻的表姐倒是讨了玉淑仪欢心,她心情松快了些,便不打算与之计较了。
三人说了一会儿话,玉淑仪便找了个由头,让惜月带着闵宝林到揽月阁四处转转。
屋内只剩下乔岱和玉淑仪两人。
看着玉淑仪瞬间耷拉下来的眉眼,还时不时看着自己叹声气,乔岱好奇道:“姐姐作何如此?”
玉淑仪瞥了她一眼,先是长吁短叹了一声,尔后索性道:“我也是为你担心,你说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你如今有孕在身,本就在风口浪尖上,他这时候封赏你,是怕外边那些人对你还不够眼红?!”
她实在是不理解,陛下又不是不懂后宫嫉妒之害,如此高调地封赏乔岱,让众人又气又恨,究竟是为了保护乔岱,还是让乔岱做别人的挡箭牌。
左思右想,她在丰乐宫坐不住了,便干脆到揽月阁,打算好好与乔岱说道说道。
她说完,原是想提醒乔岱,别一时被陛下高调的宠爱给迷了眼,不料乔岱听完后仍是一脸从容淡然。
玉淑仪不敢置信:“你这是什么表情,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乔岱低垂的眼睫轻颤,抬起手理了理袖口,柔声:“非是如此。”
看到玉淑仪眼中的疑惑,乔岱慢条斯理地解释说:
“我怀孕是众所周知,堵不住他们的嘴和脑子,晋位又是陛下的意思,我除了小心养胎也做不了什么。”
“我知晓姐姐是担心我,但陛下岂非是懵懂后宫之人?我相信陛下这么做定有他自己的道理,更何况这也是陛下的孩子,没道理陛下不护着。”
她不过多同玉淑仪透露,倒不是不信她,而是怕给玉淑仪招来祸事。
祸从口出,不得不谨慎。
见乔岱心中有分寸,玉淑仪原本焦急的心也缓了下来。
“你心中有底便好,将来这孩子生下来,可是要认我做干娘的,你可得小心养着。”玉淑仪揶揄道。
乔岱这才会心一笑,点点头肯定道:“姐姐放心,到时候这孩子一定可劲儿亲你。”
乔岱一年之内多次升位分,已经打破了众妃印象中陛下的底线,这明显不是简单的宠爱了。
清晨到凤仪宫请安时,乔岱能明显感受到众妃不同往日的视线。
妍妃和其他人不必多说,都是一副又恨又气的不甘模样。
而德妃眼神中是一言难尽,就连淑妃也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
乔岱垂眸,对自己在宫中的处境有了新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