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皇帝要宴请朝臣,后妃中只有皇后和淑德二妃前去,乔岱不用去乐得清闲自在,和揽月阁众人一同守岁。
时辰一过,天边立马升腾起一簇簇耀眼夺目的花火,众人惊呼不已,眼中神光熠熠。
看着众人开心的神色,乔岱嘴角微弯,心中无数个念头升起又落下。
她的新年愿望,便是所在乎的人都能平安喜乐。
······
第二日,便是皇亲国戚和宫妃们的主场了。
宴会在午后,上午揽月阁都在忙着给乔岱挑选衣裳。
怎么说这也是乔岱升了嫔位后第一次参加宴会,又是新年贺宴,总不能太简陋。
惜月飞快扫视着身旁琳琅满目的衣裳首饰,巧云则是快看花了眼,看看主子又瞅瞅衣裳,实在挑不出来。
乔岱却觉得没那么麻烦,她随意看去,挑出几件看得顺眼的放在一边。
她想了想,上回中秋宴的那一身是陛下亲自挑的,颜色都比较灵动讨喜,大抵是陛下喜欢的,此次不如也参照着来。
乔岱很快便挑好了,待上身之后众人无一不是瞪大了眼,巧云结结巴巴地连夸主子眼光好,选的好,惜月甚至怕主子此等美貌会抢了帝后的风光。
乔岱午歇后起来,洗漱完便由着惜竹给她梳妆,最后左右照了照镜子才满意地离开。
今日的宴会设在了昭信宫的主殿。
此殿偏大,容得下多人,往日隆重的宴会也多在此举行,后妃中正七品宝林及以上的宫妃都可参加,不过这些位分低的妃子位置便要偏僻些,还得跟他人挤一挤。
巧的是乔岱刚到昭信宫门口便见到了玉淑仪,连忙欣喜地迎了上去。
玉淑仪见到她也是极为开心。
她原本正愁着待会儿要怎么在那么多人中找到乔妹妹,没成想二人这么有缘分,刚好就在此处遇见了。
不过待乔岱走近,玉淑仪竟是一时有些失神。
乔妹妹身上裹着一件雪白披风,却隐约可见一件素银滚边的香叶红襦裙包裹着曼妙的身姿,外罩牡丹粉红的披肩。
颈间坠着皇帝赏的汉白玉琉璃宝石项链,云鬓上戴着红梅珠花。
冰雪遥映,果真宛若神妃。
待玉淑仪回过神来,便止不住地连声惊叹,最后挽住乔岱的手苦笑道:
“说句大不敬的话,妹妹这般颜色,便是同为女子的我见了也心生欢喜,恨不得将你从陛下身边抢了去。”
乔岱失笑:“这是说的什么话,姐姐想见我还不简单,哪用得着跟陛下计较。”
玉淑仪神色复杂地看向她,叹气道:“你不懂。”
乔岱的视线落在她真诚的眼神上,笑弯了眉眼,没再顺着说下去。
二人进到里面,众人的视线果然有意无意地落到她们身上,两人顺着宫婢的指引寻到一处落座,位于大殿左侧的中后位置。
这大殿庆贺新年的就两拨人,宫妃和皇亲国戚,大殿正首下方的左侧为妃子位,右侧则为诸位王爷皇妃之位,上首则为帝后与太后三人。
这个时间,众人到的也差不多了,乔岱瞥了眼前排的几个妃位,没见到妍妃的身影,倒是德妃与淑妃几人盛装出席,美得不似凡人。
等迎来帝后和太后三人,众人行礼,齐声恭贺。
李政眉目舒展,眼中流露出一股惬意,先开口说了些惯用的话语,希望新年百姓平安,大朝风调雨顺云云。
最后他虚虚摆手,大殿内的婢女从四面八方涌出,有的端上菜肴,有的敲击编钟,空灵之声悠悠荡起,舞姬们翩翩起舞。
大殿内歌舞升平,好不热闹。
扫视一圈,大殿内能和上首说得上话的只有淑德二妃和几个王爷王妃。
萧妃今日也来了,据说她生下大皇子后落了病根,身骨不好,帝后特许她不必日日请安,因而乔岱也未曾见过她几回。
今日萧妃一身淡雅宫装,美丽的面容上扬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气质温和,瞧着十分娴静。
而她旁边正端坐着一名稚童,生得玉雪可爱,可年纪小小却神情肃穆,这应该便是大皇子李泓了,瞧着竟与陛下有五分肖似。
乔岱不禁多瞧了这孩子几眼,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大皇子呢。
静安公主和另一位明月公主也到了,此刻都安静靠在太后身边,好奇地看着太后怀中的婴孩,正是静王的幺子,太后逗弄着怀中的孩子,一边被静王妃逗得呵呵笑。
乔岱很快收回视线,同玉淑仪凑近几分悄悄说着话,却不知对面也有不少视线正隐晦地打量着她们。
对面的两个盛装女子正咬着耳朵。
“那位便是姝嫔娘娘?果然美貌惊人,我瞧着陛下时不时就要看这位娘娘几眼。”
“可不是,我一个女子瞧了都心动!”
“唉,娘娘此等颜色,当真是让我等女子汗颜呐!”
眼看着两人越说越兴奋,紧紧凑在一起,婢女无奈地上前将二人稍稍分开,提醒道:
“二位郡主,有人看着呢。”
娇俏的女子瞪了她一眼,有些不甘心地止住嘴,又重新将视线放到乔岱,心情愉悦了些,继续欣赏美人。
除了两位女子,四周也有不少男子小心翼翼地打量乔岱,暗暗心惊,却不敢明目张胆,毕竟这可是陛下的后妃。
只是这一切动静都落在了高位男人的眼里。
李政深深看了眼女子,眼中眸光深邃。
对面那些少年郎时不时还要偷看一眼女子,看着看着甚至羞红了脸,李政眉头几不可察地一拧,有些不悦。
一直注意着男人的周临也察觉到什么,顿时直冒冷汗。
这些人真是不要命了,竟如此大胆,敢盯着姝嫔娘娘看。
李政觑了一眼周临,周临会意,上前附耳:“陛下有何吩咐?”
“冬日天寒,让姝嫔多穿一点,免得被冻着。”
周临嘴角一抽,称了声是,转身吩咐下边的小太监前去。
乔岱同玉淑仪二人正聊得开心。
玉淑仪说今日的菜肴和糕点都十分对她合口,她用得开心,乔岱却没什么胃口,见到几样荤菜竟是隐隐有些反胃,只得推到玉淑仪面前,温声让她慢慢吃。
二人正聊得开心,却突然听见一个声音叫唤,转身一看是个面生的小太监。
“奴才参见淑仪娘娘,姝嫔娘娘,陛下有话让奴才转告姝嫔娘娘。”
乔岱与玉淑仪对视一眼,皆看到了眼底的诧异之色,“你说。”
小太监恭声道:“陛下说,冬日天寒,让娘娘多穿一些,以免被冻着。”
乔岱愣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她分明穿的严实,也不觉得冷。
她今日穿了两身,殿内虽有些寒气但比殿外要好得多,穿的太多了反倒捂得有些热,因此乔岱早早将那长绒披风解了。
她疑惑道:“陛下真是这么说的?”
“是的,娘娘。”
玉淑仪也有些纳闷,不解地朝上首看了一眼,正好对上陛下眼中的淡淡冷意,不禁缩了缩身子,讪讪地收回视线。
她侧头看了看乔岱,心中觉得自己好像猜到了什么。
“妹妹你身子刚好没多久,受了凉确实不好,还是听陛下的再添一件吧。”玉淑仪心虚地说。
乔岱奇怪地看了玉淑仪一眼,但也没多想,正要伸手去拿惜竹手中的那件披风,但看到那蓬松厚重的一大件时又有些犹豫。
如今在内殿,这件穿上去是不是太引人注目了些?
乔岱瞥了一眼上首的陛下,但陛下没看她,只是一脸散漫地侧耳听着皇后和太后的讲话。
“怎么了?”玉淑仪见她犹豫,问她。
乔岱顿了顿,小声回:“殿里没那么冷,我这长毛绒子穿上去会不会太惹人注目了?”
玉淑仪一看也是,便慷慨道:“无碍,那你便暂时先用一用我的。”
玉茗双手递给乔岱,乔岱也不推脱,让惜竹给她系上了。
玉淑仪的披风要薄一些,也更素雅,披在身上刚刚好,那唯一一点寒意消失,也不闷。
身子舒爽了,乔岱便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只当是陛下体贴她。
过年喜庆,太后正笑着同皇后等人说越王也该议亲了,问越王有没有哪家中意的姑娘。
越王摇头说没有中意的姑娘,也不急着订亲,他今年也才十五,不想早早订婚,但皇亲贵族多是在十四五岁就开始相看人家了,订婚后等个一两年就行嫁娶。
太后不信,说他定是害羞了,还让皇后说说京城内有哪些适合的姑娘。
这就是要牵线的意思,皇后自然不好说别家的,只挑着她容家和几个亲近氏族里的姑娘说了说。
皇后笑道:
“臣妾瞧着傅阁老家的外孙女儿是个极好的,长得漂亮,性子也恬静,知书达理,一看就是个有礼数的好姑娘。若有机会,还能给越王殿下介绍认识认识。”
太后眯着眼笑,“好好好,傅阁老家中贵重,教导出来的孩子定然也是好的,配得上畅儿。畅儿啊,你改日便跟着你皇嫂见见,说不准见上一面就中意了!”
越王心中叫苦。
真不知道这位太后怎么这么关心他的婚事,他生性随意惯了,现在要是多出一个人,那可得多不自在。
想到这,他将视线投注在皇兄身上,日后他若遇到了中意的姑娘,大可向皇兄求个赐婚的恩典。
他恭敬道:“多谢皇嫂的好意,若有机会定要见见的,但婚姻大事也得讲个你情我愿,到时候人家姑娘不中意皇弟的,也不能强求。”
太后不高兴了,虎着脸说:
“胡说,你乃我皇家血脉,哪有人敢瞧不上!你这年纪议亲正合适,得早早相看着,哀家这把老骨头操劳不动了,到时候还得麻烦你皇嫂。”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越王不可能驳了太后的面子,只能顺势应下。
“母后说的极是,只是孩儿认为万事讲求个缘法,日后两个人过日子才能顺心,依着儿臣的性子,若真有中意的,恐怕早已求着皇兄给我二人赐婚了。”
“是吧,皇兄?”
越王看向皇帝,希望他能帮自己说几句话,只是不知皇兄的视线从哪里收回,看上去心不在焉的。
李政心思不在这处,极其敷衍地应了声:“嗯,好。”
接着又不动声色地将视线落回到远处的乔岱身上。
越王呆滞,皇后也察觉到陛下的几分不对劲,只当他是累了,便也没在意。
宴会结束的时候没下雪,乔岱等人返回时轻松了许多。
但冬日天沉的快,她们需尽快回去,不若待天黑了,这路更不好走。
回到揽月阁时天已全黑,早已守着的巧云连忙将热水热茶递了上来,让乔岱暖暖身子。
惜竹见她一场宴会下来也没吃什么东西,问她要不要再吃点什么,不然怕伤了肠胃。
乔岱摇摇头:“今日乏了,饭也吃不动了,又无甚胃口,我想先睡了。”
惜竹见她神色疲乏,不好再劝,但还是叮嘱惜月去准备些点心,她怕主子醒来会饿。
惜竹利落地将乔岱的行头卸下,又为她简单梳洗了一番,便放乔岱去睡了。
吹熄屋内最后一根蜡烛,乔岱沉沉睡去。
只是这一晚,注定没个安生觉。
······
先是听到风雪呼呼的声音,再是枝桠上的雪积不住“啪嗒”落地的声音。
紧接着还有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带着几声刻意压低了音量的说话声。
乔岱翻了个身儿,睡梦朦胧中不经意拧着眉,可见睡的不好。
“主子,主子!主子快醒醒!······”
身体被人晃动几下,乔岱眉头皱的愈发深,梦中一堆大雪从天上倾覆而下,乔岱无处可躲,霎时寒意丛生,只能眼睁睁看着雪海扑面而来!
“主子!”
女子倏然瞪大眼坐起身,大口喘着粗气,额头沁出冷汗,眼中也满是惊惧之色。
惜竹见她这样忙在背后拍了拍,给她顺气,担忧道:“可是做噩梦了?”
乔岱缓了口气,已经没那么激动,但眼中的惧意未消,接过惜竹递来的的水轻抿了口,平复心绪。
抬眼见此刻外面夜色深沉,似还下着风雪,可院外却是有人声议论,疑惑地问惜竹:
“怎么了,我做了个梦,你呢,怎的半夜来了?”
惜竹脸上还是担忧,回道:“主子,林才人发动了!”
乔岱神色呆滞,脑袋里空了一瞬,连先前的噩梦也顾不得回想,“发动了?什么时候?!”
“有一会儿了,说是不太顺利便请了许多御医和婆子,阵仗很大,现在玉翠轩乱的很。”惜竹回。
乔岱平复情绪,冷静下来,沉声问:“陛下和皇后可来了?”
“应是还未到,但已派人去禀报了,丽嫔娘娘倒是已经去了,主子您要不要去一趟?”
说完看了看窗外的风雪,再看乔岱额角的冷汗和发白的唇,犹豫道:
“外头风雪大,要么主子你歇着,奴婢们去瞧瞧。”
乔岱白着脸摇头,撤开被褥往床下走,“不行,还得亲自去看看,都是一个宫里的,我若不去便是没了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