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妃眼角划过一滴泪,眼神发怔,哑声开口:“你说,陛下是不是已经厌弃本宫了。”
宛怜上前,眼底噙着泪,哽咽道:
“主子别乱想,陛下怎么可能厌弃您?您可是这后宫中独一位的妍妃娘娘。”
妍妃抓紧她的手,眼中满是悲凉,“那他为何不肯来看我一眼!为何要让那三个贱人怀孕?!他曾经明明说过,只有我最能讨得他欢心······”
宛怜神情复杂地看着她,心中百感交集。
后宫中都只论利益,偏偏自家娘娘当了真,将陛下的逢场作戏和片刻欢愉放在了心上。
几个月前的主子还是生动鲜活、神采奕奕的,这才过了多久就沦落这般,宛怜心中替主子不值,却也只得出声宽慰:
“陛下近来如此之忙,一时顾不上娘娘也是无奈,娘娘切莫再妄自菲薄,养好病才是要紧的。过一会儿夫人就来了,若让她见到您这样,岂不是要心疼死?!”
妍妃是三品侍郎的嫡女,侍郎夫人娘家也贵重,因此妍妃自小是在万千宠爱中长大。
“对,母亲,我还有母亲······”妍妃突然提起一口气,攥紧宛怜的手,厉声喊:“去,快去将母亲请来,本宫要见母亲!”
宛怜被她吓了一跳,急忙安抚她:“娘娘莫急,奴婢一定亲自去将夫人接过来。”
说罢放下汤药就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乔岱睡了一个时辰便被惜月喊起来吃午膳,她没什么胃口,只寥寥吃了几口,吃完在窗边发了会儿呆,没过一会儿便听到人说侯夫人到了。
乔岱收敛起浑身的散漫,让人扶着她亲自去迎接。
宋氏是被淑妃的人送过来的,那人见姝嫔娘娘亲自来迎便放心地告退了,只留下宋氏带来的仆人守在外边。
乔岱由惜竹扶着,见到宋氏敛了敛眉,莞尔一笑:“母亲来了,这路上湿滑,没磕着碰着吧?”
宋氏脸上也挂着笑,先给乔岱行了一礼,“臣妇见过姝嫔娘娘,回娘娘的话,臣妇一路都好。”
乔岱目光闪烁,将人请了进去。
屋内。
雪色的天里烧好一壶热滚的茶,倒进碧色的杯盏中,水雾袅袅升起,溢出阵阵清香。
乔岱和宋氏二人相对而坐,脸上挂着笑,看上去便是慈孝母女。
宋氏向来知道从何处开口,她先说了对周家老太太逝去的歉疚,又说着乔恒的近状,乔岱果然听得认真仔细。
宋氏呵呵笑着,“侯爷近日也总说是沾了恒儿的光,恒儿也争气,拜了那东林书院的宋程宋大儒为师,如今人在菱州侍奉他师父呢,也不知何时能回来。”
她初听闻也惊讶了许久,她虽是妇道人家,却也知道宋大儒的名头,乃是天下读书人尊崇的存在,当今圣上在他面前也是谦恭毕敬的。
而就是这样的人物,居然收了乔恒做徒弟,真不知这姐弟俩儿是走了什么样的好运道!
当初乔宣进士及第,官袍加身,乔鸢嫁入东宫,成为淑妃,宋氏对自己的这一双儿女已是再满意不过,旁人提起来也只有羡慕她的份。
却没想到如今这对庶姐弟竟也不差多少,旁人的羡慕嫉妒依旧是算在她宋氏头上,可她心里却颇有些不是滋味。
提及乔恒,乔岱眉眼多了几分柔情,眼中溢满欣慰:“恒儿一直十分懂事,不过还要多亏了父亲和母亲的教导。”
进了屋里,屋中只留了惜竹在旁边侍候着,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宋氏也没了在外边时的假模假样,整个人冷淡了许多。
宋氏挑了挑眉,应承下乔岱的这句话,“娘娘知道便好,您知我们侯府虽看起来风光,却都只是仰仗着先帝题的那块牌匾罢了,将它撇了去,诺大的侯府也不过是空壳而已。”
“如今家里百来张口都要吃饭,长此以往,再怎么精打细算也是不够的,这般情况能将恒儿供出头来,不仅是为恒儿的未来着想,也是为侯府的脸面着想。”
“不过一年便升到嫔位,可见娘娘是个有福气的。”宋氏直言道。
“可娘娘如今虽贵为姝嫔,但宫中身份贵重的娘娘比比皆是,娘娘如今风头太盛,指不定招惹上哪位娘娘,别看陛下如今宠你,男人向来是喜新厌旧的,指不定哪天转头就去宠别人了。”
乔岱嘴角的弧度不变,整个人看上去乖巧柔顺,一副谨听教诲的温顺模样,见宋氏意有所指,便顺着她的话头接下:
“那母亲觉得女儿该如何是好?”
宋氏满意她这还算恭敬的态度,眉头舒缓,找回了些在侯府做主母的气势。
宋氏深深地看了乔岱一眼,答非所问道:“臣妇听说如今宫中已有三位主子娘娘怀了身孕?”
她话中有话,让乔岱眉眼一沉,淡定道:“不错。”
宋氏道:“娘娘别看她们位低,有了皇嗣终究是不一样的,即使位分低,陛下还是要念着她们皇子公主生母的情分。但以娘娘如今的身份地位,若也能为陛下生下个一儿半女,这福报可是了不得的!”
“母亲的意思是,我若也能为陛下诞下皇嗣,今后也有了保障?”乔岱一笑,“女儿自然也想为陛下生个孩子,可这子女讲究的是缘分,强求不得,女儿也只能顺其自然,再着急也是没办法的事。”
乔岱自然知道宋氏的意思,她想借腹生子,却没料到自己能升得那么快,若是等她直升三品以后才怀孕产子,以陛下对乔岱的恩宠,淑妃决计没有胜算。
宋氏眸子沉了沉,似笑非笑道:
“子女确实讲求缘分,可娘娘若不主动,这缘分自然就来得晚。你瞧恒儿,若非他在乡试中崭露头角,以宋大儒那等身份如何能注意到他?“
注意到乔岱神色微变,宋氏的笑容真诚几分,“不过娘娘不必担心,臣妇相信以陛下对娘娘的宠爱,皇嗣不过是早晚的事。”
“是吗,那还得多谢母亲提点。”
乔岱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双眼定定地看着宋氏,眸中闪过一丝冷笑。
······
终究是无话可讲,宋氏在揽月阁不过待了几刻便走了。
惜竹惜月送走宋氏回来,站在门口便见到乔岱对着窗外景色发怔,相视一眼,不禁有些担忧。
乔岱注意到她们回来,遂收回视线,淡淡道:“惜月,将之前没用完的针线和料子拿来,许久没动,怕是手生了。”
惜月应下,问要哪个颜色,乔岱想了一下道:“过年了,找点喜庆的吧······我记得有一匹难得的菖蒲红。”
“是。”
惜竹上前,替她揉了揉肩颈,神色担忧:“主子······”
乔岱从容一笑,拉住她的手晃了晃,“我没事,她这些话我早都猜到了,也不介怀。到底不是亲母,总不可能希冀着她给我做谋划,我心里明白着呢。”
“至于恒儿······”乔岱莹润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欣慰与怅然,“我从不小瞧他,他一定能凭她的能力走得更远。”
“主子说的是。”惜竹柔声一笑,“马上新年了,今日可得开开心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