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羽躺在榻上，长发散落了大半，垂在榻边，像是一片乌黑的丝线，柔顺明亮。
他打了个哈欠，掰起指头数了数。
“一个，两个，三个……八个。这一个月损失了八个孩子。不过，只有一个没能带回来消息。我瞧瞧，哦，是在这个区域吗？”
墨羽举起一张地图，望着那一大片地方，有些头疼。
“江北地区，还是蛮大的，一点点找，又得好几个月。头疼！”
他随手把地图丢到桌子上，翻身坐起。
“王上应该已经回来了吧。也不知道他跟宋慕同遇到了没，打不打得过他。”
他突然起身，走出房间，踩着自己那根棍子来到魔尊的洞前，望着那阴森的洞口，收起脸上笑容。
他恭敬道：“魔尊，您找我？”
洞内传出老者的声音。
“龙玄绫去哪里了？”
“听说去给您找新的身体去了。我跟踪过她，她身边有一个年轻的男人，根骨极佳，雷灵根，看起来不错。”
里面沉默了片刻，道：“她身上的封印最近有些松动，你多帮我留意一下。”
“是。”
墨羽嘴上应着，心里却在咒骂。龙玄绫那丫头鬼的很，都不知道捏死他多少个孩子了，能传递回来的消息，都是她想让他知道的，他再留意，也探不出什么来。
“龙玄霆虽回来了，但他的心思却不在这里，你的计划不要停，继续渗透修真界。”
“可是如果被他知道了，他会打死我的！”
“你听他的还是听我的？你就是个废物！六年前好不容易借助他那个蠢女人，让他身受重伤，本是我占据他身体的最佳时机，你却让他给跑了！如今他痊愈归来，实力愈发强大，竟然都敢进洞来寻我了！如果龙玄绫的封印再出了什么问题，我手中便没了他的把柄，他迟早会想办法灭了我！”
墨羽唯唯诺诺道：“您可是魔尊，他哪有那个本事！不过他们已经在给您找新的容器了，要不，干脆换个人吧！”
“你以为有那么简单？说换人就换人？我十几万年的修为，肉体不够强大，根本没办法容纳我的神识。我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别人，结果都是爆体而亡。养虎为患，他上位已久，你觉得，他会放任我出山，号令于他？他想杀我，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他必须得死！”
墨羽低下头，眼神微动。
当初龙玄霆回来的时候，是这个老东西让他们不要抵抗的。他太强了，抵抗的结果大概率是，他们这些人全部人头落地，魔族死伤大半。剩下的，便都是龙玄霆的亲信。
老东西一万年前就找到他，给他画各种大饼，让他背叛龙玄霆，只听命于这个老东西。
他应下了。
他不在乎当什么王不王的，他只想复仇。他们族人，本只是深林中的一群羽蛟，不曾招惹过他们修真界。只因妖丹可炼成一种灵器，能给持有者复刻一个分身，便被各路仙门屠戮殆尽，只剩他一个逃了出来。
那时他便发誓，有朝一日他若有能力，必要杀遍修真界，让修真界再无仙门。
所以他成了魔。
他起初以为，龙玄霆背负血海深仇，应该跟他有同样的想法。
但随着魔族势力越来越大，明明已经有与修仙界一战的实力，龙玄霆却始终按兵不动。
于是他便明白了，人始终是人，就算成了魔，也总想站在人的角度去思考问题。而他原是妖，跟他本就不是一路人。
他曾经是真的想杀了龙玄霆的，但这个男人，智谋和实力都强的离谱，他拼命追赶，也不是他的对手。他培养的那批亲信，更是无用，龙玄霆重伤之时，他们几人联手，都没能留下他。
龙玄霆躲起来的那几年，他忐忑不安，连着几年都不敢睡觉，生怕哪天他突然出现在他床头，一剑砍下他的脑袋。
而且最令人害怕的是，龙玄霆消失后，他的部下也跟着一同消失，那么多人，愣是全都藏匿起来。后来虽有过几次交锋，也只杀了百十个不起眼的小角色。
所以他在得知龙玄霆的真实位置时，没敢派出大堆人马，反把消息透露给天剑门，希望借宋慕同之手，重伤龙玄霆。
可龙玄霆却毫发无伤，以全盛状态卷土归来，他不敢硬钢，一番试探之后，还是再次把他迎了回来。
现在，他想知道的是老东西的真实想法。最好他也跟龙玄霆斗个你死我活，届时他便可坐收渔翁之利了。
“属下有个想法。”
“说。”
“既然您还握有他的把柄，不如逼他一次，让他亲自进攻修真界，削弱他的势力。他从前不愿意去，缘由无非是时机不到，不想徒增伤亡。但这几年我一直渗透修真界，已经培养了一大批魔族勇士，他若再不应下，您也无需对他客气。直接对龙玄绫下狠手便是。”
魔尊又一次沉默了。
当初他刚收编龙玄霆的时候，为了约束他，便在龙玄绫身上动了手脚，将龙玄绫的命门握在了自己手中。
也正是因为如此，龙玄霆才一直都不敢太过违抗他的意思。
但他也不敢逼他太紧，他们兄妹二人都是狠人，就怕他们俩活够了，拉着他同归于尽。
“这事容我再想想，你只管去做你的。从小宗门开始，慢慢渗透，既然他不肯明着进攻，我们便来暗的。你瞒着他便是。”
“是！”
墨羽话音刚落，却看到天上一个人影，很快便落了下来。
龙玄霆目光掠过墨羽，上前道：“我回来了。宋慕同太强，我被他所伤，也是侥幸才逃了回来。”
墨羽看了眼他身上的伤，看起来吓人，但不过只是皮外伤，以他的修复速度，睡一觉就能好个七七八八。
他是在演戏。
不知道宋慕同是不是跟他搞到一起去了，两次碰面，都没动真格。
魔尊没有吭声。
大半天后，才道：“你三番五次推脱，不肯大举进攻修真界，是不是你还把自己当人，从未忠心于我？”
龙玄霆嘴角微微笑了。
“我既为魔，便再无退路，哪敢还把自己当人看。我只是觉得此举太过莽撞，只会白白浪费兵力。但，既然您执意要如此，那我便听您一次，亲自带兵，攻打修真界。”
这次轮到魔尊意外了。
“哦？你可有计划？”
“四大宗的清风阁，离我魔族最近，实力也最次，不如，先拿他们试试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