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玄绫落在一处焦黑的屋顶上,底下断壁残垣,焦烟升起。
东方渐白就靠在一处断墙下,轻闭着双眼,面色疲惫。
她走到他跟前,还未开口,对方刀已出鞘,直抵她咽喉。
他睁开眼睛,看清她面孔,自嘲地笑了笑,又把刀收了回去。
“你来找我有事?”
龙玄绫望着这片被毁的建筑,问道:“你那位姐姐呢?她去哪儿了?”
东方渐白不冷不淡道:“死了。”
“怎么回事?你可是费了老大劲儿才把她给救活的。”
“她要杀我,反被我杀了,就是如此。”
龙玄绫脸上的表情有些玩味儿。
“她为何杀你?她不是很喜欢你吗?”
东方渐白似乎很久没跟人交谈了,话也比从前多了些。
“她在认识我之前,就已经跟别人私定终身了。找我,不过是因为我曾是清风阁亲传,想通过我在岳宁励那拿一本炼器秘籍罢了。后来发现我并没有秘籍,便恼羞成怒,想杀了我,去清风阁邀功。可惜,她选男人的眼光不行,两个人一起,也没能打过我。”
龙玄绫看着他平静地说出这番话,却知其过程必定十分艰难。
“这里是……”
“这里是她原本的宗门。她那男人擅长炼器,清风阁又器宗第一,所以,她娘就想着,岳宁励好歹跟她好过一段时间,或许可以送她一两本炼器秘籍。结果岳宁励翻脸不认人,竟直接杀了她娘。所以她才把心思放在了我身上,呵~”
东方渐白站了起来,腿上露出一条深深的伤口,血已经止住了,但看起来依旧触目惊心。
“你受伤了。”
龙玄绫过去搀扶他,他却将她轻轻推开。
“说吧,你找我又有什么目的?”
“能有什么目的,想你了呗!”
东方渐白鄙夷地看了她一眼。
“我不喜欢跟人废话。”
“我没有骗你,真是想你了。说实话,我一早就觉得你那个姐姐对你虚情假意,你还不信。现在好了,被她骗了感情,是不是很难过?”
东方渐白瘸着腿跨过废墟,冷冷道:“不难过。我本就只是可怜她。且她骗我,我便灭了她满门,算起来,不亏。”
龙玄绫跟在他身后,翻出一瓶伤药递给他。
“要不先吃个药?看你伤的挺重的。”
“不必,小伤。”
他走出那片建筑,脸色惨白,额头上满是汗珠。
龙玄绫有些心疼。
“还是吃个吧。”
东方渐白停下脚步,定定看着她,道:“从前,你找我是为了我能帮你脱困,我们恩怨已清,为何还来找我?你又有什么阴谋诡计?”
龙玄绫抓住他手,把药硬塞给他,然后后退两步道:“不要把我想的那么坏。我就是想问问你,日后有什么打算?你说,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也怪可怜的,不如加入我,我可以帮你报仇啊!”
东方渐白打开药瓶,倒了一粒吃掉,又把瓶子丢还给她。
“我的仇我自己会报,我是不会加入魔族的。”
他八岁那年,被灭了满门,成了孤儿,是岳宁励,把他带到清风阁,悉心培养,他曾视他为父。
但后来,他才发现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一天,他偶然看到,他的传家之宝,九品通天鼎,在师傅的密室之中。
而师傅却曾告诉他,是他的仇家,为了抢走通天鼎,杀了他满门,通天鼎也就此消失。
他心中有怀疑,却始终不敢相信,他师傅会是杀他全家的凶手。
于是他跟当时还被清风阁囚禁的龙玄绫做了个交易。他帮龙玄绫脱困,而龙玄绫帮他查明真相,并偷出通天鼎。
真相是残酷的。
那天,龙玄绫在偷鼎时,跟岳宁励对了个正着,龙玄绫一边跟他周旋,一边引诱着他说出真相。
东方渐白就躲在暗处,全部听了下来。
他的灭门仇人,确实是他师傅,之所以留他一条命,也不是可怜他,只是因为通天鼎是东方家一位老祖宗亲自祭鼎,才成九品。想要用此鼎炼出八品以上的灵器,必须得以东方家族后人的鲜血为引。
岳宁励留他一命,不过是为了给自己留一个活着的祭品。且从前每隔三个月,他都会从东方渐白身上取走半碗鲜血,封存起来,还谎称是帮他练功。
得知真相后,他干脆叛出清风阁,那时只是想借龙玄绫之手,保护自己罢了。
虽有血海深仇,他却不会再把自己的命运交付于他人手中。
龙玄绫靠在门前沾了血的石狮子前,望着远处的夕阳,长长叹了口气。
“其实不只是你,我身上也背负着血海深仇。我也有一个仇人,却因实力悬殊,不得不隐忍等待,我们两个,其实是一样的。”
东方渐白有些不信。
“以你的修为,除了少数的几个人,还有你杀不了的对象?”
“你也说了,有少数的几个人。我跟你一样,是个有仇必报的性子。所以跟我有仇的人,要么被我杀了,要么熬不过我,寿命尽了,自己死了。但就有那么一个,连我哥都拿他没办法,我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却无能为力。”
她轻垂双目,长长的头发随风飘荡,五官被夕阳柔化,带着一点点破碎的伤感。
东方渐白不自在地转过头去,不敢看她。
“你曾经,让我帮你养一颗珠子,那珠子我一直带在身上,该还给你了吧。”
东方渐白从腰间摘下一颗血红的珠子,鹌鹑蛋大小,里面似有鲜血在流转不息。
“你每天都会喂它一滴指尖血吗?”
“是。我答应过你的事,从不会食言。只是,你是否能告诉我,这珠子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我也不知道,我哥让我给你的,反正对你无害便是。”
她把珠子收了回去,东方渐白却已经坐在自己的刀上,往远处飞去。
她急忙御剑跟了上去。
“你跑什么?”
“珠子既已还你,你我便再无瓜葛,就此别过吧!”
“喂,臭小子,你忘了,你还欠我一顿饭呢!”
东方渐白停了下来。
“什么时候欠的?”
“你忘了,你初次下山的时候,跟我说,谢谢我帮你查明真相,那天太晚了,若以后有时间,必请我吃饭,答谢我!”
东方渐白眉头轻蹙。
那不过是句客气话,当时分别了,就不打算再见她的,她倒记得清楚。
“既然你非要我请你,那好,一顿饭后,你我分道扬镳,永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