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玄绫落在院子里，窗户里原本亮着的那盏灯旋即便灭了。
但她没打算就此放过明暄，而是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刚打开门，就看到明暄站在楼梯处，面色不善地看着她。
“你来找我有事吗？”
龙玄绫笑了：“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
“星玥在睡觉，别打扰她。”
“不巧，刚好我想上去看看她，毕竟是我唯一的侄女。”
明暄站在楼梯口，没有动。
龙玄绫耸耸肩，道：“算了，不打扰她睡觉了。暄暄，我们聊会儿天吧，毕竟好久没见面了。”
明暄睫毛轻轻一垂，知道她不达目的是不会轻易走的，便道：“好，只要不吵到星玥，我奉陪。”
龙玄绫转了个身，在茶案前坐下，拿起茶壶准备倒茶，却发现里面是空的。
明暄走过去帮她泡了一壶新茶，道：“你回来到底有什么事？”
“没事，就是想你们了。”龙玄绫似是很渴，喝完了一壶茶，才道：“你就一点都不关心我吗？我可是被清风阁给抓去了，九死一生呢！”
明暄拳头一紧，他知道，是他对不住她。当时明珠在一处别苑养胎，因是三胞胎，身体行动不便，他一直在那里照顾。
有一天，明珠突然不见了，他收到她的讯息，说龙玄绫想杀了她腹中的胎儿，并告诉了他地址。他自是心急火燎赶了过去，却没想到，明珠根本就不在这里。
他回去后，明珠安然无恙地躺在榻上，告诉他，她设了个陷阱，将龙玄绫骗至清风阁的阵法之中，她这次必死无疑。
他从未想过，他曾经捧在手心，细心呵护的女儿，会变得如此狠辣。一面联系龙玄霆，一面赶去救龙玄绫。
可他一个丹修，连清风阁的阵法都破不了，更不必说救她出来。
那一次，修真界动用了大半的顶尖人物，围剿他们兄妹二人，最后龙玄霆重伤，而龙玄绫被清风阁所囚。他知道这一切都是明珠做的，既勾结了墨羽，又去向仙界告了密。
所以纵使他对龙玄霆有诸多不满，却从未对他恶言相向。毕竟错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他，终究是明珠太过贪心而已。
他低下头，道：“你若是来兴师问罪的，那……”
龙玄绫噗嗤一声，打断他的话，“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事情都过去了，我不想再提。我知道，你心里也不好受，毕竟，她是你女儿。”
龙玄绫托起下巴，衣袖滑下，露出一截儿玉藕般的小臂。
说起来，当初她还是听明珠说，明暄出事了，才赶过去的，她想，就算明珠讨厌她，总不至于连自己亲爹都坑吧！结果呢？
她其实不是很理解，明珠为何总想着置她于死地。若是她还好好活着，她定会不顾哥哥的颜面赏她一巴掌！但现在……
“哈，你这茶挺好喝的，再给我泡一壶来。”
明暄握住茶壶，“茶喝多了，会睡不着觉的。”
“你我这种境界，哪还用睡觉？你是舍不得你这茶吧！”
明暄看了她一眼，将目光转向窗外：“我没那么小气。”
月光下，他俊郎的脸庞带着一层薄雾一般的光芒，一丝不苟的头发中，有丝丝银光闪烁不定。
龙玄绫眼尖，起身按住他头，道：“别动，你这有根白头发！”
明暄果真就不敢动了，片刻后，龙玄绫从他头上拔下那根白发，缠在手指上把玩着。
“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才二十来岁吧，那时候，青青涩涩的，脸上嫩的能掐出水来。眨眼间几千年过去了，我还是原来的样子，你却白发都长出来了。果然，生儿育女是件劳心费神的事，不止你，我哥最近也憔悴许多，甚至有些婆婆妈妈，总问我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明暄沉默着，没有搭话。
龙玄绫便自顾自说着：“你说，当初我若是没抛弃你，你会不会与我一直在一起？那样的话，只我们二人，应该就不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吧！”
明暄幽幽叹了口气，“曜儿说，秘境里那少年，也不过二十岁左右，你这个人喜欢新鲜感，又怎么可能只站在一根枝头上。”
龙玄绫眼珠子骨碌转了转，“我离开你不是因为喜欢上了别人，是我怕耽误你的前程。瞧瞧你现在，修仙界一品丹王，就算隐退了，依旧是人人津津乐道的传说人物，怕是可以名垂千古了。若我当初不走，你师傅又如何肯栽培于你。”
明暄突然怒了：“我宁愿我这辈子只做个碌碌无为的人！这样百年前你哥身重剧毒之时，你也不会带着他去找我，明珠也不会爱上他甚至不惜下药要把他留在身边！终是一错再错，落入歧途！”
龙玄绫还是第一次见他发火。年轻时的他，像个小绵羊一般，说话柔声细语，生怕惊扰了别人，让人忍不住就生出一种想要保护他的欲望。
后来再见面，他已经结婚生女，若不是哥哥当时无药可医，她真的不想去打扰他。
“对不起！”龙玄绫望着桌面上他青筋凸起的手，轻轻覆了上去。
明暄却仓促躲开。
然而只那一瞬间的接触，龙玄绫便察觉到了不太对劲儿。
“你的手，怎么长出皱纹了？”
明暄眼神略有些躲闪，“我都快五千岁了，自然会老。”
“不可能，两年前你还生机旺盛，少说还能活上三五百年！”龙玄绫不顾他躲闪，强硬地抓住他手腕，面色惊慌：“你的生机怎么会散的这么快，你究竟做了什么？”
明暄平静地看着窗外，“只有这样，才能救她。”
龙玄绫眼眶红了了，“她，是星玥，还是你的女儿，明珠？”
“你猜到了。”
“不然你觉得我为何一脱身就赶紧赶回来了？她怀孕的时候，我哥在闭关，是我哥让我多去看看她的。她临产的时候，肚子里都只有三个孩子，多出来的那个，难道是凭空出来的？”
明暄手指颤抖着，转过茶案，突然在龙玄绫面前跪下了，“我知道，是我太过溺爱，没有教育好她，让她走上了歧途，但她也算是死过一次了，已为自己的过错付出了代价！她如今记忆全失，智力也若婴儿一般，既然是天意让她重新做人，你可否饶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