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钟三顿时觉得有些难堪。
就像是抛媚眼给瞎子看,白说那么多掏心窝子的话了。
“我随口这么一说罢了。”
杨明喝了口茶,拍板道:“二万两银子是吧,没问题,我们什么时候去签契书?”
“这个……”
钟三面露难色。
柳伯良急忙道:“妹夫,契书就不必签了吧。宋大掌柜和陆二掌柜还想待价而沽,根本不愿卖炭。钟掌柜这是背着炭行私相授受,若是签了契书留下把柄,岂不是害了钟掌柜?”
“何况这么大的雪天,衙门都不当差了,钟掌柜上哪给你寻中人去?”
杨明摇头道:“保人容易,我的同年朱大人现正在永宁府里任判官,让他差个人过来便是了。”
制科时朱仲信沾了杨明的光,得了个秘阁校理的贴职,自那以后便投桃报李,时常跟柴世冬一起来杨家,一来二去,二人早就熟络了。
他爹又在三司衙门任三司副使,是朝廷里排得上名号的高官,正所谓朝中有人好办事,别人选官要等上几个月,他只用了几天不说,连第一任要外放的惯例也打破了,直接去永宁府里走马上任做了正八品的永宁府判官。
虽说主管的是刑狱,而不是商业,但同在一个府衙里,使唤几个监市的中人还不是小事一桩。
“再说,两万称的买卖怎么可能掩人耳目呢?这事儿早晚要叫另外两位掌柜知道的。”
杨明纳闷了。
两万称足有三十万斤,这么大的缺口,他怎么可能瞒得过宋大和陆二?
钟三面带愧色解释道:“我想的是过些时日便从炭行退伙,这两万称理当是我的份额,无需向大掌柜和二掌柜解释。”
“不过事出突然,若是先签了契书,便是我违反了当初入伙时的约定,私自买卖,难免落人口实,唯恐他们压我价钱。”
杨明有些相信钟三真是来雪中送炭的了,因为这想法实在是太真实了,既瞻前又顾后,毫无魄力。
“那也不成啊。这契书不签,口说无凭,若是到时取炭,被他人发现,冤枉我杨某人偷盗,那我真是百口莫辩了。”
他两手一摊,循循善诱道:“这契书,定是要签的。反正买卖一事,只有你知我知、衙门的中人知。有我的同年在,衙门的官吏绝不会多嘴的,钟掌柜好心帮我,难不成我还会倒打一耙,跑去炭行告发钟掌柜不成?”
柳伯良仔细一想,觉得很有道理啊。
他又反过来游说钟三道:“钟掌柜,吾这妹夫做人向来襟怀坦荡,他必不会出卖你的。这买卖契书只得一式两份,你不说,他不说,谁会知道呢?”
钟三再度动摇了。
原则上,他不该签这个契书。
可是不签契书,杨明摆明了不肯答应这桩买卖,那他不就白跑一趟了吗?
“天色不早了,钟掌柜给个准话,若是肯签契书,我这便差人去请中人,若是不肯,就请回吧。”
杨明催促了几句。
钟三终于下定了决心,咬牙道:“小人便信大人一回!”
杨明立刻派人去请中人见证,签下了契书,交付了一万两定金,约在明天午后去炭行仓库卸货。
钟三面带喜色地离开了杨家。
杨明看着契书冷笑了几声,抬头问道:“大兄,你怎么会想到替我去游说钟掌柜的?”
这几天宋均在忙赈灾的事情,人尽皆知。
而杨明在背后帮宋均的事情,知道的人就不是那么多了。
他也想不通柳伯良是从哪里听说的,又是怎么想到要帮忙的。
“宋宽殿下要赈灾,你这个大善人倾囊相助,这两件事永宁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吾也是个心怀天下的读书人啊!”
“左右天冷无事,吾就跟着宋宽殿下跑了几天,期间无意中听百姓提起过,说你曾想向炭行买炭,炭行掌柜待价而沽,不肯卖你。”
“这可不巧了,吾认识钟掌柜啊!所以吾便自作主张找他说了几次,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钟掌柜总算是答应了。”
自认为办成了一件大好事,柳伯良得意洋洋地说了一堆废话,怡然自得道:“妹夫,大兄这回做得如何?”
这果然是个陷阱。
他去买炭的事情,压根就没有告诉过别人,宋均也不可能往外说。
知道的就只有炭行的人。
毫不意外,这是个陷阱。
看来大舅哥又被人带进沟里去了啊。
然而看着柳伯良真诚的眼神,他怎么样都说不出责怪的话,只能敷衍地夸奖了一句:“大兄辛苦了,我替灾民们谢谢大兄的好意了。”
不过,杨明也确实需要一个点来破局,再这么僵持下去,他的造神计划可就泡汤了。
正当他颇为乐观的时候,门口传来了一阵骚动声。
宋均顶着一身风雪,慌张地跑进来道:“先生,你为何放消息出去,说明日要在城中发炭赈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