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完下楼,裴晏礼还是穿着睡袍,懒洋洋的躺在沙发上。鹿晚还有最后一节台阶,手上的手机响起,是盛景之打来的,联想到邢枝枝,快速接听电话。
那头盛景之说的语无伦次,又快又急:“鹿晚,你快来医院!邢枝枝出事了!”
鹿晚不置可否的啊了一声,中午她离开的时候邢枝枝还好好的躺在病床上打着退烧点滴,半天时间,邢枝枝就出事进了医院。
盛景之见鹿晚没声音,又道:“我把医院地址给你,你快来。”
挂断电话,鹿晚看向裴晏礼。裴晏礼想都没想就拒绝:“没时间,累了一下午,我想休息。”
鹿晚转身朝门口方向走去:“不用你去,我自己去。”
手还碰到门把手,身后就被人抱个满怀,低声道:“怎么去?打车?的确是个好办法,但是我这地理位置不太好,不怎么好打车,所以你是想靠自己的双腿走到医院?”
肯定句,他吃定她会求他。
鹿晚任由他抱着,道:“那你把的车钥匙给我。”
裴晏礼低头不语,只是在她脖颈蹭来蹭去,须臾,他才道:“你能开车?两只腿肉眼可见的斗成那样,下楼梯都费劲,竟然还能开车。”
“.......”
鹿晚觉得这个男人很喜欢哪壶不该提哪壶,转过身,主动抱住他的腰身,微微笑问:“那哥哥能不能送我一趟?”
主动示弱对于裴晏礼来说很受用,他附身在鹿晚唇瓣上亲了又亲,任何人在他面前都是无关紧要的存在,同样,也都在他的预料之内,所以在邢枝枝去医院这件事上,他远要比鹿晚更加情绪正常。
多年的职业操守训练下,裴晏礼变得像机器一样恪尽职守,没有共情,更没有多余情绪展现给外界,就像贺林霁一样,出现在大众视野里,永远都是冷漠昂然,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但凡事都有例外,裴晏礼的例外就是鹿晚,除此之外,还有季如怀。
裴晏礼松开她,道:“五分钟。”
五分钟后,裴晏礼一身西装下来,拉着鹿晚的手走到停车场,“怎么能让女士开车,还是我来吧。”
坐上副驾驶,鹿晚又给贺璟琛打了几个电话,显而易见,依旧是占线或者关机。裴晏礼驱动车子,打开手机电话,打开免提,道:“别着急,我给贺林霁打电话。”
鹿晚转头看着裴晏礼手机。
明晃晃的备注,贺林霁。
很快,那头传来机械般的女声:“您好,裴律师,请问有什么事吗?”
裴晏礼直接道:“让你们贺总接电话。”
女声传来:“好。”
秘书办事效率很快,贺林霁的清冷嗓音传到他们耳边:“什么事?”
裴晏礼:“邢枝枝出事了,麻烦你转告给贺璟琛,待会我让人把地址发到他手机上。”
一气呵成,说完数秒,贺林霁才淡淡出声:“我知道了。”
说完对方毫不犹豫挂断电话。鹿晚一脸懵的看着被挂断的手机,道:“贺林霁也太...惜字如金了。”
裴晏礼哼笑:“京城里的世家子弟就贺林霁寡短无忧,成天就是无欲无求的样子,你没事别去招惹他。”
鹿晚道:“谁没事去招惹他。”
医院长廊,盛景之坐在长椅上,看见迎面走来的鹿晚,立马起身走过去,道:“对不起,是我没看住邢枝枝。”
鹿晚却道:“这不怪你,医生怎么说?”
盛景之领着两人去医生办公室。医生一身白大褂坐在电脑前,听见有人进来,推了下眼睛看向门口,鹿晚坐在板凳上,问道:“医生,我是二十四床邢枝枝的朋友,请问她现在怎么样?”
听见是朋友这才放下鼠标,说:“这位患者送来的时候已经发起高烧,只要输完液,在观察一晚,应该就没事了。”
鹿晚这才放心的点点头:“那就好。”
顿了一秒,又问:“那她身上有没有伤?或者其他方面?”
医生是个男医生,隐私方面不太好说清楚,只能含糊的询问了一句。医生明白,看了眼盛景之,又看向鹿晚,道:“具体结果还是要等检查出来才能知道,不过据我推断,这位患者并没有遭受到性侵。”看了眼手腕手表时间,又道:“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报告应该出来了。”
盛景之当即说:“我去拿。”
忙前忙后,医生对他也是另眼相看,鹿晚又跟医生聊了几句,半小时后,盛景之拿着报告回来,医生认真的看了几眼,道:“看报告没什么问题,处女膜完整,只是有点发烧,不过听帮她检查的护士说,情绪激动,死活不让她们检查,身体上多处淤青,我建议你们等患者出院后请个心理医生疏导疏导。”
拜别医生,鹿晚回到邢枝枝病房外,透过透明玻璃看向里面昏睡不醒打着点滴的人,眸低沉冷,扔下一句话转身朝医院大门走去。
裴晏礼跟在她身后,拉住肩膀,道:“晚晚,你冷静点。”
鹿晚甩掉他的手,道:“你让我怎么冷静?如果不是我,邢枝枝怎么可能会躺在这里。”
说完,快步走出医院,裴晏礼小跑跟上,直接把人拽上车,绕过副驾驶,启动油门,道:“晚晚,你能不能不要让我担心你。”
鹿晚一愣。裴晏礼继续说道:“你所做我都支持,包括你想找人算账,但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想法,我不想猜来猜去。”
鹿晚愣住,但还是说:“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裴晏礼开着车,一路向北,到达酒吧门口,鹿晚下车,直接冲进许鹤林所在包厢,这个时间,萧锦初只能和许鹤林在一起,砰地一声,大门被踹开,逆光走进,门口守着的保镖都被捂着肚子倒在地上。
“鹿晚?”
许鹤林松开怀里的萧锦初站起身,鹿晚这么大火他不是瞎子,还没走到面前,就被她一把推开。
简单扎起马尾,鹿晚一脚踹在萧锦初身上,拎着她的后脑,砸在前面大理石茶几上,茶几碎成两截,头上的血止不住往下流,灯被打开,裴晏礼端着酒杯微微晃着走到萧锦初对面的沙发上坐着,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被裁剪过的西装一丝不苟,黑色大衣与沙发融为一体,皮肤白皙,手指节骨分明,面无表情,萧锦初趴在地上奄奄一息,整个过程过于出乎意料,她想去抓裴晏礼的裤脚,想请求他的帮助。
萧锦初抬头仰视裴晏礼,灯光刺眼,上半部分的脸处于阴影部分,下半张脸被灯光照着阴骇吓人,拽住裤脚的手指尖一抖,没松开,微张嘴,发不出声。裴晏礼垂眸看她,玻璃杯的威士忌被他晃得洒出来,滴在萧锦初伤口上,酒精刺痛她的伤口,让她忍不住发出尖叫。
男人就得聒噪,直接让杯里的酒洒在萧锦初的头上,一脚踹开被她拽住的裤脚,放下酒杯,慢条斯理的说道:“女朋友生气了,当然要无条件哄。”
一句话犹如当头一棒,萧锦初整个人麻木的原地,鹿晚站在她身后不远处,走到她面前,蹲下掐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与自己对视:“早上不是很能吗?许鹤林不在的时候都尾巴翘上天了,现在许鹤林在这了,能为你做主了,你怎么又不说了?是不敢吗?嗯?”
萧锦初除了怒视什么也做不了。鹿晚忽然讥笑,道:“许鹤林包养我?你错了,其实,我包养他差不多,正好你的林爷在这,你大可去问问,是他包养我,还是我包养他。”
忽然被点名,许鹤林显然并不想参与女人之间的争斗里,直接回避了萧锦初看她的目光,坐到另一边沙发上,翘起二郎腿,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愿意被包养。”
在明显不过,如果鹿晚愿意,许鹤林很愿意做被包养的那个。
“......”
医院这边,鹿晚已经回来,刚到病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出杀猪般的哭声,没来得及询问盛景之什么情况,余光就瞥见病房里面令人瞠目结舌的场景。
贺璟琛抱着邢枝枝的胳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而邢枝枝因为还在输液还没醒,下一秒,床上的人醒来,准确的说是被贺璟琛的哭声吵醒。
邢枝枝头还有些沉,只能动了下胳膊,哑着嗓子问道:“你怎么了?我还没死呢,你哭什么?”
闻言,贺璟琛哭的更加厉害了,直接起身抱住不能动的邢枝枝,道:“对不起宝贝,是我不好,没接到你电话,是我的错,我保证下次一定二十四小时接听你的电话。”
“......”邢枝枝嘴角一抽,身体被他抱的太紧,勉强从被子里伸出另只手拍拍他的背,小声哄到:“乖,我就是不小心而已。”
贺璟琛还是哭哭啼啼,仿佛是他躺在病床上遭罪一样。邢枝枝被人压得喘不过气,只能看向病房外的人,不过一秒,就被身上的人截胡,掰着她的头,看着自己眼睛,吸着鼻涕,抽噎道:“我要亲亲。”
邢枝枝:“......”
鹿晚:“......”
盛景之:“......”
裴晏礼:“哼哼。”
许鹤林:“呵呵。”
医院病房并不隔音,外面的四人听得一清二楚,根本没把他们放眼里,盛景之无奈扶额:“都什么时候了,还打情骂俏的。”
许鹤林却道:“小伙子长大了,知道索取了。”
这话裴晏礼也赞同,撇头看了眼许鹤林,相视挑了下眉,成年男人之间默契。
邢枝枝根本招架不住贺璟琛的软磨硬泡,分明已经提醒他外面有人在看,可他丝毫抵挡不住想要亲她的想法,抬手挡住他们亲吻嘴唇,眼看要亲上,病房的门被护士毫不犹豫打开,拿着药剂走到病床前,骂骂咧咧的说道:“干什么呢?!干什么呢?!病人需要休息!更需要安静的休息!你这是在干嘛呢?!给我出去!你这个样子让病人怎么休息!?”
贺璟琛不急不慢的从病床上下来,护士直接绕过他拉过帘子,把他阻隔在外。鹿晚走进去,上去对着贺璟琛的脑门就是一棒,咬牙道:“你给我注意点!公共场合,就算你不在意,至少你要考虑下别人感受。”
贺璟琛捂着头说知道了,但视线一直停在邢枝枝的方向。鹿晚直接问道:“你今天干吗去了?我给你打这么电话,你愣是一个没接。”
“我在公司。”他如实道:“我怕我忍不住偷懒,所以就把手机给我哥助理了。”
听到满意答案鹿晚这才放过他,她看见了,贺璟琛的视线从未离开过邢枝枝,无论刚才不计形象的嚎啕大哭,还是现在湿润的眼眶却没有一滴泪,都是真情流露,他对邢枝枝是认真的,不是玩玩。
所以,鹿晚还是想推他一把,邢枝枝还没上完药,她把人从病房拉出来,站在走廊深处,她认真道:“你知道为什么那些人说邢枝枝被你包养吗?”
贺璟琛知道,在公司的时候他哥已经跟他大概讲清楚了,所以在得知邢枝枝出事进医院他连手上的文件都没来得及交出去就拿着手机跑到医院,可是,这一切的源头都来自他。
“我明白你要说什么。”他转身,双手撑着窗户,透过玻璃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道:“我这种人,天生给人带不去安全感,从小,我哥就是万众瞩目的存在,每每有人提起的时候我爸妈都是满脸骄傲,而我,抵不上我哥一根手指头,外界都说,贺璟琛是个纨绔,贺家辛苦打下的产业要是没有我哥,早就被我败光了。”
“可是,外界不知道的是,我跟我哥关系很好,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跟在林爷身边,他会带我见各种不同的商业界的人,我哥也知道我志不在从商,所以他连我那份一起撑起整个公司。”
没有贺林霁,就没有现在的贺璟琛,人人都说贺璟琛是纨绔,可是,谁又想成为纨绔?
贺璟琛转身看着鹿晚,道:“同样的事情我不会让它发生第二次,你放心。”
鹿晚看着贺璟琛离开的背影,心中惆怅,她想,贺家两兄弟都很逼不得已吧,都是家族期望,就因为贺璟琛志不在从商,宁愿变成人人口中的纨绔,也不想继承家业;而贺林霁,独自抗下公司,为的就是让贺璟琛能够做自己喜欢的事,不被家族控制,拿婚姻做筹码,如果这样,那许鹤林呢?
回到病房,贺璟琛已经走了,邢枝枝坐在病床上,脸上没有血色,看见鹿晚进来,眼泪瞬间控制不住一点一点往下掉:“我以为我已经很坚强了,但是,贺璟琛说,他会给我所有的安全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我。”
三个大男人已经出去,鹿晚坐在病床边缘,拍着她肩膀,微微一笑:“他很爱你,枝枝,相信自己,也相信他。”
可是,邢枝枝做不到,直到现在,她都觉得自己不配,像贺璟琛那样的人,就应该找个天之骄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无论哪种,都不应该是她这样的。
她道:“我知道,可是我就是说服不了我自己,他越是这样,越是爱我,我就更加害怕,那些人都说,这些都是贺璟琛追人的把戏,像我这种乖乖女最容易上当。”
她抱着自己的腿蜷缩在床上,鹿晚不知道怎么安慰她,自己的感情都是一塌糊涂,她只能安静的陪在她身边。
外面,许鹤林双手插兜的看着里面两个小姑娘,一个哭,一个安静的坐着,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吃感情的苦;哪怕明知道答案,却还是想忍不住去靠近,哪怕靠近半分,都忍不住高兴,就像,就像他靠近鹿晚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