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疏抬眸,看向远处天边,那里仿佛有个人含笑而坐,与他对视,遥遥相对。
似在问:
小月徽,此局,你当何解?
这就是你的后手吗?谢筇华。
不愧是有着谢氏毒龙之称,步步紧逼
真是够狠! 够毒! 够绝!!
……
谢筇华断了他一切的后路,等燕王来,已经没有意义了。
只要交战,羯军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周军尸首,漠南的城军,大多都是乡里邻里,手足兄弟共同参军,大部分人都是认识的,更要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极好。
是不可能放弃自己兄弟的尸体的,即便知道那带有疫病。
疫病染上了就会十室九空,惨绝人寰,人人都畏惧。
可……
怎么忍心……
如何忍心!让死后的兄弟和战友的尸骸,流落在外,还被敌军用来如此糟践!
他们怎么可能!会让这些英雄烈士的尸骸,无法归家,成为那肮脏的疫体!
为国战死的烈士,死后的荣耀,不容许轻辱!不容许丢弃!
否则,兄弟们的魂魄回不来!下辈子无法再做周人呐! !
战士们不怕死!
但至少……
死后要魂归故里!
来世……
再为周人!再与这群兄弟!再相聚! !
……
裴云疏紧急召集全城医者,众人皆被这个消息震惊了。
紧急讨论出控制疫病的方法和方子。
瘟疫自古都有,战乱之际,尸体堆积,在炎热季节这样的瘟疫可能也就三天就会开始蔓延,五天就会大爆发,一旦瘟疫爆发,那就是人间炼狱。
虽然现在天气并不炎热,羯军不知是用了什么方法,这样迅速的造就了疫体。
感染疫病死亡的尸体,感染其活人人,其他人再传染其它人,病死的人继续成为疫病的温床,往复循环,很快就会导致灾区大瘟疫的爆发。
整个漠南!不!如果不及早控制的话,蔓延开来,可能会出大乱子!
究竟是谁给羯军提供了培育疫病的方法和源体!此人居心之歹毒!当真是丧心病狂!
可能这个阴谋诡计,从一开始就已经在某人的计算之中了,只怕从羯军围城之始,就已经计划好了!当真的可怕!
如今虽然及早发现,也及时做了防护措施……
但不成啊,羯军既然能造出第一批,也能制造出无数批尸体啊!
面对他们的恐慌,裴云疏安抚道:“莫慌,我已经想到解决的方法了。”
“漠南城,会平安无恙。”
话话他虽说得轻,并不是如何的信誓旦旦,但却让人有一种很信服的力量。
仿佛他这样说了,漠南便一定会没事。
众人悬着的心安定下来了,他们相信,眼前的人一定可以带他们冲破重重阻碍,出目前的困境!
待众人都离去后,裴云疏又写了一会儿东西,他几乎是奋笔疾书。
写好后思索再三,没有遗漏之处后,才收好,唤人叫来漠南城主。
他将所写的东西与那个锦囊交给漠南城主:“待我走后,你照着此行事,若是有解决不了的难题,再拆开锦囊。”
漠南城主颤颤巍巍接过那些东西,有些不安:“少家主,你这是……”
裴云疏平静道:“萨摩亚要杀的是我,”
“我得让他去追杀我,方能解漠南之困。”
漠南城主激动得眼眶都红了:“不能……断断不能如此啊!”
裴云疏道:“我并非是去送死,自然有办法脱身。”
漠南城主:“……”
也对,以他的聪明才智,不会有事的。
悄悄抹了抹眼角的泪
呔……
白激动了……
……
裴云疏要走,谢筇竹却并没有打算放他走的意思。
截杀,来得那样迅速!
无数羽箭破空而来。
裴云疏并非没有防备,但还是被打乱了阵脚,被堵在羯军相对薄弱的北门。
暗五伤了右臂,血流不止,他脸色苍白,冲着谢筇竹咬牙切齿道:“谢二公子,你这样做,就不怕黎公子知道!”
“一边哄着他,一边来截杀少家主,真是好算计啊!”
谢筇竹慢悠悠收拢手中的弓箭。
暗道一声可惜,本来他这一箭是瞄准裴云疏的,没想到居然让这小暗卫给拦了。
他骑在马上,眉眼间满是上位者的睥睨与傲慢,暗杀正大光明的选在白日,连面也不遮,何等的狂妄自大。
当然,他也有狂妄的资本,谢筇竹身边都是装备精良的榆关神射手,这次带来的人几乎是对方的两倍,已经做好了足够将对方完全留下的打算。
杀手围成扇形,将他们困于城墙,榆关箭阵,天下无双。
即便是武功再高的高手,也难逃箭雨。
周围一片尸首,有漠南守军,也有与此事无关的百姓。
显然,谢筇竹打算灭掉一切活口。
谢筇竹幽幽一笑,眉目寒凉诡谲:“萨摩亚要杀他,这不是很自然不过的事吗?”
“只要你们都死了,我想,萨摩亚会很乐意见到你的头颅的。”
他歪头一笑,神情是说不出的兴奋与愉悦:“你说是吧?表哥。”
裴云疏眸色淡淡,并未言语。
谢筇竹继续道:“你死了,他只有我,只能依靠我,依赖我,我再对他好些,等过了几年,他便只有我了。”
谢筇竹微微一笑,语气温柔:“一个死人,是不会同我争抢他的。”
“敢和我争抢的,都会变成死人。”
裴云疏摇摇头,目光平静,并无悲悯,语气平静:“嗔痴太过,只会伤人伤己。”
谢筇竹有些恼怒:“你凭什么目下无尘,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小时候我抢了你的东西,你总是让我!施舍我!”
“我要你让吗!要你施舍吗!你为什么不哭?为什么不闹?为什么不抢回去! !”
“是不屑!还是瞧不起我!”
裴云疏并未解释什么。
他也不想解释。
他从前很少喜欢什么东西,也极少讨厌什么东西,即便是对谢筇竹,也没有过多厌恶的心思。
在他看来,那些东西也好,谢筇竹也罢,都和路边的花草竹叶没有太大的区别。
只不过是谢筇竹这个人更能闹腾,更能折腾罢了。
所以,相比之下,他更愿意去面对那些宁静的东西。
幼时对母亲的承诺,哪怕只是一句,他也遵循了很多年。
第二轮箭阵启动,谢筇竹面带一抹残忍的微笑,语气冰冷:“我看你还能躲过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