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前面的通通都是震惊,那现在简直就是惊悚。
那如雪一般飘逸柔弱之人,那样的温和,那样的好性情,也会如此么?
真的假的?
还是说……这世间是人是鬼,都披着一张人皮,百鬼混迹于人群,实在是难以辨别。
他有些混乱:“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要不先逃……
后半句话黎星没能说出口,因为传来通报声:“少家主,整个漠南都陷入恐慌了。”
暗卫递给裴云疏一封信,显然是不太好的消息。
黎星所有的心慌意乱和不好的直觉,越来越临近了,直叫他口干舌燥。
裴云疏起身,黎星一把拉住他,神色坚定:“我也去瞧瞧。”
裴云疏看着他,微微沉默,黎星拉住他的手,丝毫不松:“你不带我,我就偷偷跑去。”
“你知道的,我很不听话,我必须得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否则我是不会放弃的。”
他任性和缠人的功夫,裴云疏是见识过的,除非绑着他,否则他一定会偷跑出去。
裴云疏并没有再拦他,而是随他去了。
马车从幽静的院落驶出。
街道上并没有什么人,只零星几个,似乎大部分人都聚集到城门口去了。
剩的都是些老弱妇孺,一张张枯黄瘦弱的面颊上满是沧桑麻木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与动容。
她们似乎已经习惯了,不,或者说已经无力抵抗怎样的命运来临。
掀开车窗帘一角,看到这样境况的黎星,也是感觉心情略微沉。
民生多艰难,乱世之中,能逃命的,也没有她们的份。
马车继续向城门驶去。
一路上,慌乱的人潮渐渐多了起来。
毕竟,羯族屠城可不是开玩笑的,即便生如草芥,也是很惜命的。
高大的城墙下,黑压压的一大群人,有富裕者是同他们一样乘坐马车的,有着护卫,更多的则是拖家带口的。
再差一些的百姓,便是连锅碗瓢盆,鸡鸭猪鹅也带上了。
因为这是他们所剩不多的财产,虽然带上这些只会拖延逃命的机会,但若是不带上……
对于他们来说,也跟死了差别不是很大了。
在穷人那里,这些东西胜过身家性命。
人间苦难,总是看不完的,黎星冷眼旁观。
若不是涉及自己的生死,所有人都会同他一般冷眼旁观的,对吧?
黎星这样想着。
他转头去看裴云疏,却发现他面容微沉。
他也会在乎旁人的生死吗?
纷纷扰扰的人群太多,太嘈杂,马车都挤不进去,军甲卫卒全副武装而立,手中的刀剑对着的却不是外人,而是对向大周的百姓。
对抗着他们,威慑着他们,防着他们破门而出。
更是防止他们暴动抗乱。
当然防的只是这些平民百姓,亦或是,草民。
那些有车马的贵族老爷,可是有护卫保护着的,他们甚至离得远远的,不愿意和这些携带家禽的平民在一处。
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草民草民,不就是如同草芥一般吗?
穿着锦袍的富户,挺着微胖的肚子,奋力的嚷嚷:“我要出城,凭什么不让我出城!”
军士只冷漠道:“安静!莫要喧哗!”
“城主大人吩咐封锁城门,不让任何人进出!”
虽然他表情冷漠,但不难看出些许慌张,显然,他们也是害怕的。
这时有一人喧闹起来:“我都听说了,肯定是羯族围城啊,不然干嘛要封锁城门!”
这一生如同在平静的湖里,投下一块大石块,立即引起轩然大波。
一时间惊恐声,哭喊声纷纷嚷嚷,响声嘈杂的不已。
就算军士们再如何严声喝停,依然无法制止。
恐慌和害怕是会传染的。
如同瘟疫蔓延开来。
城主站在内城墙上头,见他的到来,人群渐渐收声,稍稍让场失控的场面安静些许。
漠南城主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书生模样,一身青色官服,有些遮不住他消瘦的身形。
他站在城头,沉声道:“安静!”
他道:“是有一小队羯人到来,他们只是路过,并未围城,我们关闭城门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再过个三五日,他们就会离开。”
显然有羯族军队的事已经隐瞒不了了,所以城主就干脆承认,只是将事情往轻的方面说。
只是大周人闻羯色变,害怕得不得了。
即便他这样说,恐怕安抚效果也不强。
黎星才这样想,又听到城主说:“漠南城高石坚,城中粮草颇多!坚守不是问题!只要我们团结一心!区区一小队羯人无足轻重,我会与大家共同进退!”
虽然他已经将事情的讲的无足轻重,以轻巧的语气说出来,但依旧隐藏不住那些爆炸信息。
羯族!坚守!团结……
这只会让人害怕,团结个毛啊团结!
要知道,曾经一股几个人的羯族人,在天子脚下,皇城根上,当着大街上砍杀路人百姓,仅仅几人,便让一条街的周人慌不择,疲于奔命,纷纷奔逃惶恐。
最后,这几名凶手被逮捕后,还被羯族人硬生生给要回去了。
软弱的朝廷,话都不敢吭一声,凶残的羯族在大周的领土上向来是人人畏惧的。
哪怕对方只是孤身一个人。
官府也只敢跟着、戒备着,不敢对他们做什么。
更别提什么一大批羯人的到来,还是军队!
普通人依旧是忧心忡忡,有个别心思活络的人也反应出来不对劲,事情可能已经很严重了。
这时候,有一清亮声音从人群中传来:“城主大人莫要再诓我们了!”
“围城的明明是羯族大将军萨摩亚!什么区区小队人马?明明是五万羯军!奔着屠灭漠南城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