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演戏不一样,这是他这么多年以来,除了年幼时候的彷徨无措之外,成年后第一次敞开心扉的哭泣。
犹如幼兽投身于母亲的怀中哭泣。
霍陵整个人都凝固了,裴云疏没有回答他,黎星更是一眼也未曾看他。
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问了个何其愚蠢的问题啊。
裴云疏为什么会来?他自然是为了他怀中的那个人而来。
黎星的表现……
除非是个瞎子,否则都不会认错,他对那人的依赖……和感情。
霍陵心下剧痛,目光所见无比刺眼,心口像是被锯齿密密麻麻的啃噬。
你心悦之人是他……那我算什么?
你怎么能在牵起我的手,让我感受到欣喜与希望的喜悦,高兴得忘乎所以之际,下一刻立即投身他人怀中,残忍的打破这一切?
没有什么会比一直期待的美梦将要来临,却在下一刻立即幻灭的打击更来得残忍啊。
心绪万千,霍陵低下头去,沉默无言,他不忍再看那两人相拥的画面,不敢再看。
每看一眼,心都在刺痛。
在这期间,周围的暗卫如何处理现场的尸体,如何清理血渍,如何安排他都已经无法顾及得到了。
只是像一个沉默的背景板,沉默的融于那个角落。
他像个木头似的,低着头沉默的让人为他包扎处理伤口。
身体上的伤口或许得到了处理,但心上的伤口却越划越大。
温热的,软乎乎的心口,被用力划开,扔刺啦啦的漏着风,寒风似乎要将心口冻结,然后用锥子捅得稀巴烂。
从心口到四肢都麻木了,只是耳边,耳边似乎还能轻轻听到黎星的话,那些温言软语,真情流露,让他恨不得自己从未生出耳朵!
可是……
他是黎星的什么人?他又能有什么立场去质问他呢?
一个暗卫轻声道:“霍小侯爷,都处理好了。”
霍陵僵硬的站起身来,身边的暗卫忍不住伸手去扶他,却在下一刻,被霍陵一把甩开。
因为他此刻浑身发颤,说不出是极酸还是极怒,目光死死凝固到了一处。
裴云疏被他用极其骇人的目光盯着手腕,他也忍不住垂眸望去。
雪白的手腕间,一条彩色手绳,缀满了铃铛。
这似乎是他身上,唯一鲜亮的色彩,却刺痛了霍陵的眼。
“那是什么!”他一字一句,似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强忍着暴虐的怒气,死死盯着那些铃铛,已经没了声音的铃铛。
铃铛?
裴云疏垂眸看向自己的手腕。
由于裴云疏并不喜欢铃铛细碎的声响,所以摘除了铃铛的心,令它们都不会再响了。
天啦!啊啊啊!! !
突如其来的惊吓!
突然被抓包的黎星也是一阵慌乱。
黎星下意识的立刻挡住裴云疏的的视线,他也是有些心虚。
心虚到不敢去看这两人中的任何一人。
自然,心下大部分的不安和心虚,是害怕裴云疏发现,这条平平无奇的手绳,是来自旁人的礼物。
也不知他若是知晓了,会不会生气。
此刻黎星有些暗恨自己的粗心,当时怎么就这么的随手给出去了,应该真正准备个礼物的!
“这里……挺闷的,要不然我们先出去好了。”这话在黎星说来,多少有些底气不足。
裴云疏看了他一眼,并未说什么,只是如他所言,同他一起向外走去。
黎星当下刚松了一口气,走了几步,却发现,霍陵不声不响的跟在他们身后。
目光如有实质性的盯着他的后背,像是被大型猫科动物盯住了有种毛骨悚然的危机感,黎星直感觉到后背发凉,他现在是心里暗暗叫苦。
已经无比后悔将霍陵送的押惊铃转手送给裴云疏了。
还是他们三人都在场的时候,面对面暴露,被发现得彻彻底底。
若是在私下里霍陵发现了,黎星也可以随便找个理由骗骗他,大不了再哄哄就是了,但此刻,他怕霍陵在裴云疏面前揭穿他。
要是裴云疏知道了,黎星简直不敢想,他会不会生气,生起气来,又是怎样的。
出了山洞,黎星拉着裴云疏的手臂,头也不敢回。
“我们回去吧,我真的累了。”黎星抚着额头,有些蜷缩着假装身体不舒服。
不过……他此刻是真的头疼。
偷瞄了一眼,霍陵与裴云疏正在对视,立即错开目光,黎星心下焦急到不行,他几乎是一眼也不敢去看裴云疏的神色。
空气里极度的沉默令人屏住呼吸。
沉默、沉默、压抑到空气扭曲的沉默蔓延在这片土地上。
……
黎星转头,轻咳一声,想着先安抚一下霍陵:“霍……你伤口看起来挺严重的,余毒未清,也该早些回去休息才是。”
霍陵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那目光,黎星说不出来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不敢多看,下意识的就转过头去。
“裴首席的手绳……很别致,不知是从哪里买的?”霍陵对裴云疏问道。
他的语气,有些低沉艰涩。
裴云疏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黎星,神色平静无波,令人猜不透此刻在想什么,他摘下手绳,递出去:“你若是喜欢,便拿去吧。”
黎星心头剧震,他低下头,不敢多言。
只暗暗期待,这窒息的氛围能不能快点过去啊!这简直是比他在水里憋气还窒息啊!
霍陵的手颤抖了下,他接过手绳,已经没有心的铃铛并不会响,再也不会响了。
他定定的看着手心里的铃铛,他送出去的时候,每一个精心挑选的铃铛都是清脆的,悦耳的。
现在却是悄无声息的,静静的回到他手中。
像是捧着自己破碎的心。
黎星有种强烈的预感,再待下去只会有不好的事发生,他转头欲走,像想逃跑似的,但霍陵却没放过他,反而是轻轻的一句话就将他逃跑的动作立即给冻住了。
“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哪怕只是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