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贵妃晋封的那一日异常的热闹，整座王宫，包括凌夷宫，到处都是匆忙的太监和侍女，他们为着这一日准备了很久。
长长的石阶路，像是走不尽的艰难路途，华丽的宫妆，缀满发丝的头饰，似乎是压着每一级宫妃的高山。
乔贵妃高昂头颅，这是她的荣耀，是她该得的。
皇帝站在最高的位置，接过乔贵妃伸出的手，“爱妃，辛苦了。”
“陛下，妾不苦。”
两人相视一笑，似是一对心有灵犀的璧人。
下面站着的纯妃，怨恨的看着上面得意的乔贵妃，袖子里的指甲早已刺破柔软的指腹。
不过是凭肚子里的那个孩子，要是没有，你什么都不是。
晋封完后，乔贵妃回到了凌夷宫，各宫的妃嫔都前来祝贺，纯妃也不例外，带着一套皇帝赏赐的绢花。
“妹妹，这是上次陛下赏给我的，我都没舍得戴。”纯妃轻启红唇，似是在向乔贵妃炫耀。
乔贵妃不吃她这一套，朝身旁的姑姑点了点头，姑姑脸上堆起笑容，伸手去接装绢花的玉盘。
姑姑说：“这位公公，你不松手我怎么接呀。”
公公看了眼纯妃，面露难色，纯妃僵硬地笑了笑，“小德子，你这是干嘛，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纯妃说话不算话呢。”
姑姑说：“德公公，你再不松手，别宫娘娘可会怀疑的。”
姑姑手上使劲，德公公咬牙，松了手。
纯妃撇了姑姑一眼，哼了一声，“小德子，咱们走。”
姑姑站在乔贵妃的旁边，笑着说：“娘娘，你看纯妃那个样子，送点绢花就了不起了，咱们宫丫鬟都不戴。”
乔贵妃柔柔一笑，轻声道：“她这个样子也成不了大气候。”
*
晚上，月朗星稀。
六月挽起裤腿和袖子，正在卖力的提水装满凌夷宫里的水缸。
杨蕾靠着墙角坐着，眼睛跟随六月。
六月似乎有所察觉，“雨田，大家都去看戏，你怎么不去看呀？”
杨蕾用一个小木棍扒拉自己的鞋底，不在乎道：“我对那没兴趣，整个宫里也没什么人，无聊了很，就来找你了。”
六月没说话，心里却默默记了下来，他看着快满了的水缸，呼了口气，果然，活着真累呀。
夜风吹过两人之间的空隙，热意也被打散。
杨蕾扒拉完鞋子，想起自己今天被赏了几块果脯，她从衣服夹层里面摸出一个小布包。
打开折叠的手绢，里面放着两块橘色的果脯。
杨蕾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沾灰的衣服，朝六月走去。
“呐！一人一块儿。”杨蕾拿起其中一块儿，喂到了自己嘴里。
六月也没客气，拿起一块放到嘴里嚼了起来，干活更有劲了。
也没过一刻钟，凌夷宫的水缸都满了，杨蕾和六月就回到各自的屋子休息。
清晨，杨蕾被姑姑吩咐小厨房给乔贵妃端早膳，结果她被一个莽莽撞撞端着洗脸水的小侍女碰到，所幸早膳还完好，可杨蕾的衣服却湿了。
“公公，对不起。”侍女低着头，语气急促。
杨蕾摇了摇头，摸到自己背后湿漉漉的一片，“没事。”
听到杨蕾原谅，侍女嘴角挂起一丝笑，“公公，你的衣服都湿了，要不回去换一下，我来帮你送到贵妃娘娘那处。”
杨蕾心中泛起疑惑，还是没说什么，毕竟这个样子确实不雅，把手中的食盘递了过去，“谢谢。”
之后几天，杨蕾再没有机会进入凌夷宫主殿。
半月余，杨蕾被姑姑要求进入殿内。
“姑姑，怎么了？这么急？”
姑姑面色凝重，“你是不是学过一点医术？”
“姑姑，只是识得一些药材罢了。”
姑姑似乎有点不耐烦，直接拉起杨蕾的衣袖，走得更快了。
“快点！”
“好...”
杨蕾猜不出姑姑是什么意思，但在宫里实在不宜走太快。
内殿，乔贵妃一只手转着佛珠，另一只手按压太阳穴，唇色发白，看起来气血虚极了。
杨蕾跪下给乔贵妃行礼，“贵妃娘娘，不知唤奴才何事？”
乔贵妃蹙起她好看的眉头，“起来，我知你懂医术，给我看看。”
杨蕾站起来，走到乔贵妃的侧面，乔贵妃伸出手腕，姑姑拿出自己的手绢放在上面，杨蕾放手按压。
须臾，杨蕾收手，退后几步，“娘娘，您似乎被人下药了。”
乔贵妃像是知道一般，眼睛也没有睁开，“嗯，说说。”
“看脉象，下的药量极少，所以您看起来只是面色发白，实则您现在头疼，身体乏力，吃不下饭。”
乔贵妃看着杨蕾，“继续说。”
杨蕾搓了搓藏在袖子里的手，“如果继续吃下去，您可能...会见红...”
乔贵妃轻哼了一声，旁边的姑姑恼极了，语气恶狠狠，“一定是纯妃，她本来就看不惯您晋封贵妃，现在害死龙嗣，您就没有办法坐稳这个位子了。”
她看向乔贵妃，“娘娘，您说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将计就计。”乔贵妃第一次露出了恶毒的眼神。
原来佛珠不是因为她本来向善，只是为了压住由内而外的恶意。
乔贵妃放下佛珠，“小太监，你既然能看出来，想必你一定能够掩盖吧。”
“呃...”杨蕾惊了，转而恢复了神色，“是的，娘娘。”
“但奴才并不会写字。”
乔贵妃闭上了眼睛，她旁边的姑姑拉着杨蕾去了书房，“小公公，你说我写。”
“是。”
杨蕾说了一大串中药的名字和剂量，说完后，“姑姑，若是不信奴才，就去宫外查看，宫内的人都不可信。”
然后行了礼，“姑姑，我先出去了。”
姑姑露出吃惊的神色，似乎也没想到一个太监竟然会提醒她，“...好...”
*
“药方给我。”乔贵妃朝姑姑伸手，姑姑双手奉上。
乔贵妃仔细盯着纸上的每个药材，旁边的姑姑绞着手帕，乔贵妃偏眉，“你怎么了？”
“娘娘...那小太监和奴婢说，小心宫内的人，每个人。”
乔贵妃沉默了会儿，“你出宫找外面的大夫查一查看看这药方如何，多找几个，再告诉小吕子暗中观察杜太医。”
“是，娘娘。”
“注意一点。”
低头的姑姑抬眼看乔贵妃，两人对视几秒，姑姑才说：“是，娘娘。”，然后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