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朝朝声音很轻，也完全没有咄咄逼人。
可她说的每一个字都重若千斤，砸得沈清狂步步后退。
他很想反驳她的话，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疯子？
可眼前广孝侯的密室就是证据，他根本无法反驳……
“……孟家牵头，妖道害人，大部分越国贵族参与其中。”
“而这一切，都离不开皇帝的默许。”
“所以皇帝才那么护着紫极宫，哪怕我让皇帝怀疑，紫极宫有不臣之心，皇帝也不敢杀他们，因为在紫极宫手里，掌握着能掀翻整个越国的罪证！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然没有任何人敢背叛。”
“可这些孩子何其无辜？”
“他们都是越国的子民，年轻最大都没有超过十八！他们本应该有大好年华，却因为这些荒谬的东西，被抓到这种地方，被割喉放血如牲畜般吊在这里！无人收尸，无处伸冤，你想给越国再一次机会，你问问他们同意吗？”
林朝朝的话让沈清狂一步步后退，最后撞到了木架。
他猛地回头，就看到黑暗中，那些吊在木架上的干尸微微摇晃，仿佛在愤怒的咆哮反抗一样。
一想到类似的尸体还有成千上万具，他的眼眶便遏制不住的充血。
缠在左手上的鞭子被捏的咯咯作响，他实在无法当着这些尸体的面再为越国辩解一句。
林朝朝站在他身后，目光冷清。
“我知道你会在这种时候站出来，是因为你觉得你享受了最好的资源，就必须在国家危难时做点什么，担负起责任。”
“但你想清楚了，你到底要救谁？”
“是救皇帝勋贵，还是救这些正在被他们迫害的人？在你心里，这两者到底谁才算国家？如果他们之间必须死一个，你的刀，要向着谁？”
这已经是阶级问题了，如果林朝朝没有点出来，或许沈清狂会始终将两者混为一谈。
在他心里，他身边的人还有百姓都代表越国，如今才知道，他们早就对立了。
是选择帮助贵族阶级压下这件事，还是代表百姓发出愤怒的反抗？
沈清狂痛苦的喘息一声，闭上眼睛，然后捂着自己的头慢慢蹲下去了。
看着面前这个还有良知的贵族少年，林朝朝也没逼他。
当他坚定的为信仰而战时，他确实锐不可当。
但关键是，谁才是他的信仰？
过了许久，沈清狂埋着头低哑的问。
“……那你呢？你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林朝朝闻言，半蹲在他面前，眼神清亮的看着他。
“如果你觉得皇帝代表国家，那我无疑是来掀翻越国的，如果你觉得百姓才代表国家，那么，我无疑是在拯救它。”
沈清狂抬头正视她的眼睛。
“你想谋朝篡位。”
林朝朝笑了，并没有否认。
“为什么不呢？我绝对比他们做得更好。”
沈清狂心里一惊，他本以为林朝朝是在为别人卖命，可听她的语气，她好像是想自己当皇帝。
一个女人，还是一个无权无势女人，她这想法已经不叫异想天开了，而是疯狂！
可他呢？
他低头看着自己发颤的手。
他好像也疯了……
林朝朝知道他在想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
“就像你说的，王公贵胄里也有好人，我也不会为了夺权就把他们全部杀死，没有那个必要。
如果他们没有参与，我保证他们不会死，如果他们愿意忏悔补救，或许还有活下来的机会。”
沈清狂嗤笑一声，把她的手推开了。
他站起身来，嘶哑的说。
“你想要我做什么？”
听到这话，林朝朝浑身一松，也站了起来。
“很简单，你只需要做一件事就够了……”
……
林朝朝回到国师府时已经是深夜了，灵瞳连忙端着托盘过来。
“大人，咱们的人已经全部混入城中，正在按您的吩咐，逐个排查可疑的地点。”
“不过咱们的人手还是太少了，进展很慢，要是能多一点人就好了。”
说完，她又从怀里拿出请柬，一脸不高兴的说。
“还有这些人，又来邀请您喝酒品丹了，这越国的官员都不用上朝的吗？怎么每天都这样闲？”
林朝朝接过请柬看了看，坐下说，“你猜的没错，越国皇帝基本是不上朝的，除非有重要的事吩咐。”
“那百姓怎么办？”灵瞳皱起眉来。
林朝朝笑着说，“说起来你可能不信，皇帝不管，他们或许还活得更好。”
一个没什么本事的昏君，不理朝政绝对比他瞎指挥要好。
时下的百姓都很淳朴，没有外力干扰，他们自己就能生长。
这也是为啥陈国皇帝十几年不上朝国家还在的原因，老百姓所求真的特别简单。
灵瞳闻言，对这些越国贵族更鄙夷了，她把补药递给林朝朝，嘱托道。
“那您可得少喝点酒，您身体会受不住的。”
这段时间，林朝朝一直在想事，所以即便每天跟他们寻欢作乐，也一点肉都没长，还瘦了。
可她不操心不行，就算可用的人变多了，他们也需要一个“大脑”。
看着手里苦哈哈的药，林朝朝跟她打商量。
“放心吧，我会注意的，不过这补药能不能不喝了？喝完会苦得睡不着的！”
灵瞳叉着腰说，“不行，寒前辈说了，您每天得喝三碗，少一碗都不行！”
“可我喝完并没有什么感觉啊，而且肚子也会不舒服……”
见她想赖掉，灵瞳眯着眼道。
“不管，如果您不乖乖喝药的话，那您出去喝花酒的时候，我就再也不帮您打掩护了！
还有您养了十几个男宠的事，以及去……”
“打住！我喝，我喝还不行吗？”
林朝朝麻溜的把药干完，还把碗底翻过来给她看，小脸苦成一团。
“你看，我喝了，你要继续帮我打掩护，千万不能让我娘和君卿烨知道！”
灵瞳见状，这才嗔笑道。
“知道啦，会帮您瞒着的，不过您也得小心，可别让那些人真占便宜了。”
林朝朝连忙保证，“放心吧，绝对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