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从孟焱口中得知，第一个发现有人潜入别墅的人是曲瑶。靳勇的脑海瞬间浮现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如果她确实看见有人溜进来，怎么不喊人呢？然而，如果说她和潜入者是同伙，却又把此事告诉了别人。
想要解开其中的蹊跷，有必要找曲瑶谈一谈。
曲瑶的房间在三楼西边南侧，对门住的是万景红。万景红自从丈夫孟森坠楼以后，除了上班吃饭之外，几乎足不出户，见到大哥孟鑫和嫂子曲瑶时，也只是礼貌性的点点头。
靳勇敲响房门，里面传出一声请进。孟鑫坐在沙发上，看样子刚下班，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见来人是靳勇，他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孟鑫请靳勇坐下，先开口说道：“家里接二连三地出事，我这个做老大的心中有愧。怎么也想不到家里会进来贼？更不可思议的是——哎，我是说秦姨，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居然把贼杀了。”
曲瑶端着两杯茶水走来，听丈夫这样说，不由白了他一眼，奚落似的说：“瞧你这副德性，还不如一个老娘们。”
“你怎么能这么说？应该叫她秦姨。”孟鑫对妻子称呼秦姨老娘们非常不满。“我们几个都是她带大的，你不能这样叫她。”
曲瑶停下来，用不屑的眼光看着丈夫。“是啊，你是她带大的，她就像你妈妈一样，所以家里来了贼，她像一只母鸡护崽一样护着你们，你们只站在一边远远地看着。你呢，等到长大了再帮她的忙吧。”
孟鑫张了张嘴，像是要解释，然而光张嘴就是发不出声。最后他把目光落在靳勇的脸上，苦涩地摇了摇头。
“是这样的，”靳勇说，“我来的目的是，在案发的头天晚上，”他把脸转向曲瑶，“你听见有人进来，像是上了二楼，去往俞丽那边。然后你把这件事告诉了秦姨和孟焱，是吧？”
曲瑶在他对面坐下，吃惊的神色中夹杂着一丝忐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让人不可思议，”她说，“想不到是真的。前天晚上听到声音，就在老槐树那个方向，像是有人爬到树上。不久又听到二楼的房门轻轻地响了一声。”她指了指楼的东侧，“是这个方向。”
“既然听到有人进来，为什么不喊人？”靳勇问道。
孟鑫突然瞪大眼睛，怀疑地看着妻子。
“你听见有人进来？不对啊，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你一睡下就像一头猪，能听见个屁。”奚落完丈夫，曲瑶回过头对着靳勇，再次不好意思地一笑。“我敢发誓，确实听到很像爬树的声音，可没听见脚步声。要是听见，就算不喊人，也要出门看看。”
曲瑶的话可能是真的——她没有听见脚步声，因此不敢冒然喊人。然而，既然她不能确定是否真的有人潜入，那为什么要告诉秦姨和孟焱，还编得活灵活现说有人进入俞丽的房间呢？
“那你怎么确定有人进来？”靳勇换了一种口气，“你说的很确定，还知道进了那个房间。”
“你明白什么叫想象力吗？”曲瑶摩挲着自己的前额，“你们警察不是很擅长这个吗？如果你听到爬树声，而没有听见脚步声，却听见一个房门响了一下，会怎么想？当时我就是这样推测的，所以就没有喊人。这难道不对吗？”
神偷瘦猴的体形特征似乎能印证曲瑶说的是真话——身轻如燕。只在爬树和开启房门时发出轻微声响，而走路则悄无声息。
“那好，转入下一个话题。”靳勇感到曲瑶的话无懈可击，便转入了下一个话题。“在你听到有人喊抓贼以后······”
“是孟焱喊的。”孟鑫提醒道。
“对，是孟焱喊的。之后你们都醒来，跑到一楼楼洞口观望，当时还没停电，对吧？”看见曲瑶点了点头，靳勇又问道，“你们看见秦姨没有？”
曲瑶略微思考后说：“当时都站在楼口，紧张的不得了。看见小偷——啊，应该是听见小偷跑向后院，更加紧张。正不知所措，突然停电了。之前没有注意到秦姨。也许她早就出来了，也许是听见小偷跑向后院，就直接出楼后门追去······”她无法确定。
“应该是停电之前出来的。”孟鑫插话道，“如果秦姨是在停电以后出来，四周漆黑一片，能看见手电的光亮。可没看到。小偷是跑向后院中途停电的。然后，我们就看见后院有手电的亮光。”
他思索一下，顿悟似的又道：“噢，我明白了，你们是看见闸刀下的抹布，怀疑秦姨？厨房的门一直开着，谁都可以趁乱进去，当然也包括我。就像你们想象的那样，拿着抹布断开电闸——只要不被发现，很容易。”
孟鑫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毫不留情地斩断了靳勇推理的链条，让他的思路顿时陷入混乱。他钦佩地点了点头，因为孟鑫分析的非常到位，不但秦姨可以拿着抹布断开电闸，孟家的任何人只要不被发现都可以做到。
“这可不像你推测的那样，”孟鑫继续说道，“断开电闸一定是在秦姨去往后院之后，所以你的怀疑毫无根据。”
“难道不会有另外一种可能？”虽说孟鑫把靳勇的推理逼到死角，但他还是有些怀疑。“是不是可以这样假设，秦姨断掉电闸，然后摸黑去往后院。实际上做到这一点也并非难事，因为她对这里非常熟悉。”
“但是你也应该知道，这对于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来说，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这很难说。”曲瑶说，“夜间，在自己家里不开灯的情况下，我就能准确找到厕所的位置。”
曲瑶的观点与靳勇的一致，让他有点喜形于色。
“看看，这并不难做到。我理解你，你们都是秦姨带大的，对她有感情，但是我们不能让感情蒙蔽住眼睛。”
“想清楚了再说。”孟鑫这次把目标对准曲瑶，嗓门也提高了许多。“那可是后院，里面有树、花草什么的，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是自己家的厕所。晚上你能在后院行走自如吗？”
对于曲瑶来说，一向低声下气不敢反驳自己的孟鑫忽然间像变了一个人，语言犀利，不留颜面，让她心里憋了一肚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