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窗户后面的是孟淼。孟德伟一来到嵩岚别墅就到孟鑫的房间去,不但引起她的不满,还引起她的怀疑。
这也在情理之中。本来孟德伟对老大孟鑫就格外关照,孟德宏在世时还遮遮掩掩,去世后便无所顾忌,无论在什么场合,他关注的重点就只有孟鑫一人,对孟家其他人最多也就点一下头,就像对待一个不太熟悉的邻居那样。这种情况成为常态,孟淼必会有想法。
当孟淼听到下楼的脚步声,以为孟德伟要离开,隔着窗户向下望去却发现孟德伟没有走向大门,反而拐向后院。她的怀疑顿时又增添了几分。后院只住了一个杂工,孟德伟去后院干什么?
她移身到后窗,看见孟德伟进了诸葛凯的房间。
孟淼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偷听两人谈话。她穿上一件黑色外套,蹑手蹑脚来到后花园诸葛凯的小屋前,躲在一棵无花果树的后面。也许是天气炎热的缘故,小屋的门敞开着,昏暗的灯光照在门前的地上。
“不好意思,我的棋瘾犯了。来,下一盘!”孟德伟故意把声音说得很大,然后把食指放在嘴边,又向外指了指。
“那就下一盘。”诸葛凯心领神会地说。
随后孟德伟压低嗓音说道:“你没有露出马脚吧?”
“怎么会呢?”诸葛凯小声反问了一句。
“这就好。你要多加小心,千万不能露出马脚。如果再出现意外,我在孟家将没有立足之地了。”之后他加重了语气,“你没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吗?”
诸葛凯把下午见到的情况如实向孟德伟述说。
“当时是下午三点,塔楼的影子正好映在狗窝上。可是据我观察,他俩在狗窝里并没发现你需要的——难道遗嘱和三有关?”他没说孟森夫妇在狗窝里发现类似于稿纸一样的东西。
“也许和三有关吧。”孟德伟沉思片刻,马上又语气激动地说,“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一定是······”
“还有,”诸葛凯犹豫着说,“以后你不要来找我,容易引起怀疑。有事我会主动和你联系。”两人说话的声音很小,中间还夹杂着啪啪的走棋声。
躲在无花果树后面的孟淼不知是听不清两人说些什么,还是蚊子的叮咬难以忍受,不久她就抽身离开。
电视前,乌海涛看着韩国连续剧,如醉如痴,连孟淼的离去和回来都没察觉。
韩剧上美女如云,那些柔情似水善解人意的家庭主妇们,不但让他心生妒意,还让他难以释怀。他为自己感到悲哀和不公——妻子的冷漠,不近人情、颐指气使和那张缺少笑细胞的脸,都令他厌恶。也只有在韩剧中,他才能找到片刻的慰藉。
正在乌海涛融入剧情物我两忘时,电视忽然变黑了。
“乌海涛,你也是快四十岁的人了,整天看这些无聊的韩剧悲天抹泪的,像个男人吗?你就不会有高尚一点的追求?”孟淼掐断电视,怨怼似的看着他。
乌海涛从剧中一下回到现实,忐忑地看了妻子一眼。
“那好,我这就去睡觉。”
“回来,我有话跟你说。”
他一时有点受宠若惊,呆呆地看着妻子。
“你在叫我吗?什么事?那好,我再坐一会儿。”他重新坐回沙发上。
“你没有感到家里有什么不对劲吗?”孟淼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眼睛直勾勾的望丈夫。“你难道没有一点察觉?”
“你说什么?是在说俞丽吗?啊,她跟孟焱出去了。”乌海涛见妻子淡漠的脸上毫无表情,颤颤巍巍地又说,“我没感到有什么异常。”
孟淼把下午看见孟森夫妇在狗窝里寻找东西的事告诉了乌海涛。
“当时下午三点,塔楼的影子正好映在狗窝上。”看到乌海涛迷惑不解的样子,她撇了撇嘴,“你忘了,爸爸病重时找我们谈话,两次伸出三根手指——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她加重了语气。
“三根手指、狗窝、塔楼?啊——你是想说遗嘱很有可能就藏在塔楼里?”乌海涛半信半疑。
“很有这种可能。”孟淼的回答也不是很肯定。“也许线索在里面。不管怎么说,有必要上去看看。”
“啊——你说的有道理。等俞丽回来就告诉她,让她瞅准机会上去看看······”乌海涛好像还没完全领会孟淼的意思。
“不!”孟淼回答的很干脆。“她不能去。就这一两天,你上去看看。”之后,她觉得还没说清楚,又补充说,“你知道爸爸临终前为什么要伸出三根手指吗?下午三点塔楼的影子正好映在狗窝上。换句话说,爸爸伸出三根手指是暗示下午三点。孟森两口子既然在狗窝里一无所获,那遗嘱很可能就藏在塔楼上,或者楼顶的什么地方。”
“你不要生气,要是我们什么都没找到呢?”
“这你不用操心,你只管照我说的做就行。真是找不到,我也有办法得到我们应该得到的一切。”孟淼的脸上有一股阴鸷的戾气。
乌海涛哑然一笑,想驳斥孟淼的推断过于牵强。下午三点塔楼的影子映在狗窝上,就是老爷子暗示遗嘱藏在塔楼上?推断的前提过于模糊,并且两者之间的因果关系不大。
再者说,塔楼上没有可藏匿的地方,老爷子也没有理由把遗嘱藏在那地方。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担心招来孟淼的训斥。
孟焱说是带俞丽出去兜风,可是三拐两拐还是停在了一家酒楼前。他邀请俞丽吃宵夜,当然不仅仅是为了吃宵夜。俞丽的容貌和谈吐让他神魂颠倒,和他以前交往过的所有女人相比,有天壤之别。
那些女人无非是为了钱,也是唯一目的。俞丽则不同,似乎除了钱之外,还有精神层面的需求。这既令他痴迷,又暗生敬意。
“我觉得我们的事情应该订下来了。”他把一块海鲜夹在俞丽的碗中,字斟句酌地说,“我父母都不在了,这你知道——啊,我是想说找时间和你父母见一面,把你我的事情向二老挑明,不能拖的太久。”
俞丽莞尔一笑。“我已经说过,现在不是谈论这件事的时候。”她眨了一下眼睛,露出迷惑不解的神色。“你上次只是笼统地介绍了你家的情况,这一次我要问几个问题,你要是回答的令我满意,我会考虑的。”
孟焱喝了一口果汁,神情亢奋。“你是我姐夫的表妹,家里的情况应该也知道一些。再问几个问题,我很愿意回答。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只要你答应不离开我——明白吧,乐意回答。”他把手放在水杯上,用手不停地摩挲,显得既兴奋又紧张。
俞丽模棱两可地说她和吴海涛之间仅仅是表兄妹的关系,然后问话正式开始。
“有人说孟德宏,嗯——就是你爸爸是死于谋杀,你是怎么看的?”
孟焱正把一块海鲜送到嘴里,听到这样尖锐的问题,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他一边摆着手,一边用另一只手擦去流出口外的油汁,缓了几口气。
“都是瞎掰,不可能。二哥走后爸爸可能想起来解手,一慌自己碰掉了输氧面罩。警察不是调查过,爸爸去世的那段时间,没人去过他的房间——只有这种解释最合理。”
俞丽理解似的点点头。“有这种可能。是的,有这种可能。你不要介意,我们俩只是在玩一种游戏。我想知道,在你爸爸出事那天你在什么地方?”
孟焱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这怎么像警察审问犯人?”
“我不是说这是一种游戏,你要如实回答,否则我会生气的。”
“对对,游戏。那天我在哪儿呢?”他拍着脑袋,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好像是在御花园和朋友喝酒——不对,那是头一天的事。那一天——我确实想不起来了。哎,这种游戏很无聊。”
“不行,你已经答应我了。”俞丽玩起女孩子惯用的撒娇手段,“不要耍赖,你要回答我的全部问题。”她继而又问道,“你是不是希望早一点得到遗嘱,确切的说,早一点分到遗产?”
孟焱突然兴奋地大叫一声:“恭喜你,答对了。”随后他又用更加肯定的语气补充一句,“谁要是不想早一点拿到遗产,谁就是傻子、笨蛋!”
“那好吧,现在假设你爸爸是死于谋杀,你最怀疑谁?哎,别忘了,这是游戏,只是假设。”
孟焱的大脑似乎又陷入迷茫之中,他像患上重感冒头疼欲裂般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两只眼睛突然失去光泽,露出六神无主的神色。
“天呢,你不是让我难堪嘛!”他显得痛苦不堪。“你是让我怀疑家人中是谁杀害了爸爸?”
“我说过这只是个游戏。你聪明绝伦,举世无双。只是想让你告诉我,假如你爸爸是死于谋杀,他死后谁是最大的受益者。反之,就是受益最小的那个人。”
经俞丽的启发,孟焱慢慢从混沌中走出来。
“你是说,两个极端——受益最大者和最小者。”
俞丽肯定地点点头。“受益最大者或许知道遗嘱的内容,他担心你爸爸痊愈后会修改遗嘱;反之,就是收益最小者,原因是恼羞成怒——两者都会利令智昏,对你爸爸下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