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疑云重重
警方介入并没有发现谋杀的迹象。
第一是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余天，案发时病房里的某些物证早已不存在；第二调取了走廊中的监控，显示与孟家人的说辞完全吻合——孟德宏死亡前的头天晚上十点多孟森来接替乌海涛，凌晨快五点时孟森走出孟德宏的病房，然后护士走进病房。
一分钟后护士从病房出来，录像中她还是有些困意，然而并没有表现出惊慌，可见没发生意外，也就是说孟德宏还活着。从护士走出值班室，到再次回到原地，前后用时不到五分钟。
但是警方注意到一个细节：护士走出孟德宏的病房在快要到楼梯口时，突然停下脚步，像是什么声音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又重新回到孟德宏的病房前，伏在门前听了一会儿，才放心地下楼。
在护士值班室的门外，或许是在护士们的视线之内，没有安装监控。
六点整秦姨准时来送饭。她走进病房不到十分钟，就慌慌张张地跑出来······然后是护士、医生匆忙赶到。从秦姨走进病房到出来，有近十分钟，她完全有时间拔掉孟德宏脸上的氧气面罩，使其窒息而亡。
事后找到孟德宏用过的那个氧气面罩，上面发现只有护士和孟德宏的指纹，而没有发现秦姨的指纹。假如是秦姨拔掉孟德宏的氧气面罩的话，上面应该留有她的指纹才对；如果是她事后抹去面罩上的指纹，那么护士和孟德宏的指纹也不应该出现在上面。
倘若是秦姨戴上手套干的，同样会使留在面罩上护士和孟德宏的指纹出现残缺。所以，是秦姨谋杀了孟德宏缺乏充足的证据，但是嫌疑也不能排除。
问题的关键是：氧气面罩怎么会从孟德宏的脸上脱落呢？氧气面罩上有一根橡皮带子套在孟德宏的头上，如果没有外力是不会脱落的。也就是说，孟森走后，有人拿掉氧气面罩，才导致孟德宏死亡的。
但是警方多次查看监控，从五点到六点之间，除以上三人进出过孟德宏的病房外，再也没有发现其他人的影子。
刑警靳勇传唤当天值班的护士，她叙述了发现孟德宏死亡前后的情景。
“这里是高档病房区的二号楼，是栋别墅式的二层建筑，在此治疗的都是有钱人。二楼有四间病房，都是带套间的那种，孟德宏住二楼东北角的一间，其余三间没有病人。大约凌晨快五点时病人家属叫醒我······上楼查看一切正常。六点钟送饭的阿姨跑来说病人出现异常，我先看了值班室隔壁的输氧总阀，一切正常······上楼看到氧气面罩掉在地上，还呼呼冒着氧气。医生来后说刚死不久，做了一些必要的抢救措施······”
说着说着护士抽泣起来。“这不是我的错，我上楼的时候他还活着，氧气面罩还在他脸上······”
护士的话证实了孟德宏死亡的时间——凌晨五点到六点之间。
“会不会有这种可能，”靳勇问，“有人攀上二楼，潜入孟德宏的房间，拔掉氧气面罩呢？”
“不会。”护士摇着头说，“这里是高级病房，有中央空调，室内一直保持在二十六度左右，所以窗子是封死的。为了保证室内空气清新，每个病房都装有空气转换装置。那地方很小，还有过滤网，人爬不进去。再说楼对应的两角上都有监控，有人进来会被监控拍到。”
来找护士之前，靳勇已经调看了二号楼外面的监控，正像护士说的那样，在孟德宏死亡的当天凌晨五点至六点之间，没有发现有人从外侧攀上二楼潜入孟德宏的房间。靳勇之所以这么问，有点例行公事的味道。
“那么以前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吗？啊，我是指氧气面罩从病人的脸上脱落？”
“没有。”护士回答的很坚决。“需要输氧的病人都是危重病人，氧气面罩上有橡皮带套住病人的头部，不会脱落。”
“我们注意到一个细节，”靳勇继续说，“在你离开病房准备下楼的时候，迟疑了一下，然后又回到病房前。你能解释一下吗？”
“当时我好像听到有什么响声，仔细一听又不像，所以又回来趴在房门上听了听，然后才下楼。”
护士走后靳勇还是一筹莫展。按常理，谁如果在遗产中无所收获，或者说收益甚少，谋杀的嫌疑便会上升。可是如今遗嘱尚未公布，遗产分割还是一个谜，在这个时候谋杀立嘱人究意何为？
如果有人事先知道了遗嘱内容，这种可能依然存在。然而在孟家调查的结果证实，全家人似乎都在寻找遗嘱藏匿的地点，由此可见遗嘱内容并未泄露。
但是，假如这是一次意外，又有费解之处，最有力的证据是氧气面罩怎么会从孟德宏的脸上脱落？病人自己拔掉面罩自杀？无稽之谈，显然不合逻辑。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一个人。从这一点判断：孟德宏无疑死于谋杀。
如果这是一起谋杀案，孟德宏的死，似乎与家族内部的遗产分割有关。换而言之，凶手来自孟家内部。因此，调查应该先从孟家人和与孟家有瓜葛的人中间展开。
重点在孟森离开医院以后，是否有孟家人到过医院。经过数天调查，结果与孟家人反映的情况大致相同，从孟森离开医院以后，到秦姨来送饭这中间，孟家没有任何人在医院出现过。
靳勇找到秦姨了解情况。秦姨自从孟德宏死后就一病不起，她拖着病弱的身体回答了靳勇的提问。
“您不要介意，”靳勇语气婉转地问道，“这是例行公事。在孟德宏死亡的当天凌晨六点您去送饭，为什么没有马上发现病人出现异常，而是在将近十分钟后才去叫护士呢？”
秦姨还沉浸在悲哀之中。她断断续续地叙述了事发前后经过。
“我来送饭时看见护士趴在护士室的桌上睡觉，咳嗽一声把她惊醒······然后上楼······里间屋没有一点声响，我以为老爷子还没睡醒，在外屋等了一会儿······后来我感觉有点不对劲，因为太安静，没有听见鼾声······打开里间的房门，看见氧气面罩掉在地上，慌忙下楼叫护士······”
“您当时没有走进里屋，就站在里屋的门前？”
“在里屋门前看了一眼，就慌忙下楼······”说完之后秦姨突然抽泣起来。
秦姨的话在当班护士那里得到证实。假如是她拔掉孟德宏脸上的氧气面罩致其窒息死亡，那么她在经过护士值班室时，就没有必要叫醒护士，这显然违背常理。
再则，氧气罩上没有发现秦姨的指纹，证明她没有进过里屋。换句话说，她不是拔掉氧气面罩的那个人。
数天后，靳勇找到孟淼，告诉她调查的结果。
“谋杀的可能是存在的。”靳勇谨慎地说，“问题是间隔的时间太长，一切与之相关的证据都不存在了。除此之外，在你父亲去世的那段时间，没有外人进出过你父亲的病房。所以，谋杀之说缺乏证据支持。”
“突然接到爸爸去世的消息，”孟淼低垂着眼帘，似乎还沉浸于丧父的悲痛中。“大脑一片空白，然后是料理父亲的丧事，就没有往这上面想。现在冷静下来，越想越觉得蹊跷，如果不是有人故意拔掉氧气面罩，它怎么会从父亲的脸上脱落呢？所以我认为爸爸是死于谋杀。而那个丧心病狂的人一定与我们家族有牵连。”
处于悲痛中的孟淼并没有因此而出现思绪混乱，她条理清晰地分析着谁可能是杀害孟德宏的凶手。
“你怀疑是你们家族内部下的毒手？”
“即便我想竭力回避这个问题，可事实就是这样。自古以来，为了争夺权利和财产，祸起萧墙的事层出不穷，我早有思想准备。”
“那你怀疑谁？”靳勇谨慎地问了一句。
接下来孟淼把家中复杂的关系告诉了靳勇。说到最后她向靳勇提出请求。
“你说得对，已经过去了十余天，如果有证据的话早已被凶手销毁。不过我觉得这个人就在我们中间。这很危险，也许他正寻找下一个目标，伺机再制造一起意外······确切地说假如少一个人，凶手就可以多分得一份遗产。因此我感到恐怖，不知道下一个目标会是谁？”
“你分析的很有道理。”靳勇点头肯定。
“必须尽快找出这个人，否则孟家就会大祸临头。所以我想请你帮一个忙，派一个人潜入我们家。这个人不能是警察，因为警察接触的人多，容易暴露。最好是私家侦探，女的最合适，可以让她以我丈夫表亲的身份住在我家。当然了，事成之后酬劳也是不菲的。”她的眼中流露出恳求的目光。
“这样能行吗？”靳勇怀疑地说。
“实不相瞒，家人早已按耐不住，蠢蠢欲动——计划着都要搬到嵩岚别墅去住。这中间还有聂黄菊和她儿子。”
“为什么？”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们怀疑爸爸把遗嘱藏在别墅的某个地方，都想先得到它。如果对自己有利就不必说，如果不利就销毁。事情就是这样。”
“那你呢？”
“为了孟家的利益，最重要的是揪出杀害爸爸的凶手，就是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惜。所以我也要搬到那里去。条件是你必须找到合适的人选，还不能搬过去太早，会引起怀疑。”
“好吧，我答应你。”
孟淼请靳勇帮忙找一位女侦探潜入孟家，暗中调查谁是杀害孟德宏的凶手。靳勇首先想到的是诸葛凯新请的女助手俞丽。
诸葛凯自从离开警察局后，开办明月事务所以来，两人经常交往，帮了靳勇许多忙，是亦师亦友的朋友。
至于诸葛凯的那位女助手，是他们在一次聊天时诸葛凯偶然谈起。
孟淼如此的急迫，使靳勇不得不往别的方面想：难道只是为了揪出谁是杀害她父亲的凶手这么简单吗？如果单单为了查找凶手，通过其他方式也可获得相关信息，她没有必要也住进嵩岚别墅。
孟淼这样做的目的很可能与孟家其他人的想法一致——尽快找到遗嘱。如此的迫不及待，确实有点掩耳盗的味道。以此推断，孟淼请人帮忙很有可能是一个借口，一个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