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救室的大门打开,女医生走了出来,身上都是血迹,众人更是惊恐,有点不敢看她。
“不用担心,病人幸好戴着头盔,肋骨断了几根,没有其他大问题。”女医生语气淡淡的。
话刚说完,刘庆就被推了出来,看着眼睛没有睁开,直接推入了病房,里面有三张床,被安置在靠墙的一边,村里几人涌进来显的有点拥挤。
刘喜跟在后面,迟迟不敢进去。
煤矿上面的医院本来就是为工人开设的,每月都会扣除固定的工资作为医疗费用,报销的比例住院可以达到9成,个人承担的不多,没有什么压力。对于刘庆来说,应该是长大后,唯一的一次休息了。
他没有苏醒,感官还是有的,这个时候身边离不开人,其他人见没有生命危险,路线走了。到了夜里侄子哭闹不停,大嫂也只能矛盾的走了,只留刘喜在这,这时他才敢进屋待在大哥身边,拉着他的手,低语讲一些过去的事情。
嫂子白天带着饭和孩子过来,刘喜就躲了出去,晚上再过来,两人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也不交流。刘庆是第二天夜里醒了,看到弟弟趴在床边,内心总算是有点安慰。
刘庆轻轻动了一下,肋骨断裂的疼痛让他倒吸了一口气。
刘喜被惊醒,望着大哥,难掩激动愧疚之情。
“要去上厕所吗?”
“还是喝水?”
刘庆指了指杯子,刘喜忙倒了一杯,想去扶着大哥坐起来。又突然的抽回了手,走出病房,问了值班的护士,确定最好躺着,不知从哪找了勺子,一勺一勺的喂到大哥的嘴里。
刘庆看着天花板,机械的喝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之后,刘喜才小声的说着对不起,大哥没有回应他,闭上了眼睛。
翌日大嫂来的时候快8点多了,刘喜将情况说了后,大嫂忙快步进了病房,里面传来的低低的哭声,再出来,对刘喜的态度软和了不少。
“你大哥说不怪你!”
刘喜听罢,更觉的难受,心像是被一把锈掉的刀,缓慢的拉锯着,疼痛是慢慢深进骨髓的。进屋后,刘喜再次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头。刘庆的胸腔也是难受到了极致,微弱抬手,“起来吧。”
之后的几日,大嫂和刘喜依旧是白天夜晚轮流的照护,他们之间交流病情,找医生,很多的矿友去看刘庆,大家也能嘻嘻哈哈的谈笑,一切好像都回到了之前,但有种隔阂,兄弟二人是明白的,再也回不去了。
无论关系多少的亲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刘喜注定是要远航的。刘庆帮不了他,也保护不了他,这种无力感深深的折磨着他,在黄老板来的那天,更加的强烈。
“你受罪了啊!”黄老板提着脑白金,各种营养品水果到了医院,病房里混杂的臭味他也只是吸了一下鼻子,看不出什么嫌弃。
刘庆带着护胸坐起来,微笑的看着每一个来谈试探他的亲友,不时附和一下车祸的经过和手术,大嫂补充说明,亲友或惊讶或悲痛,他都努力表示认同,成全他人的善良是种美德。但面对黄老板的友善,他怎么都笑不出来。表情很怪异。
大嫂再次一遍将经过又简单的叙述了一下,黄老板明白的点头,刘喜坐在空的床位上,疲惫的靠着。
黄老板看了下表:“你好好休养,我就不打扰你了!”
刘喜忙起身,将黄老板送到了医院外面。
他猛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刘喜啊,大老板一周后要去外地,需要一个会喝酒的人陪着,你愿意的话就回县里。”
“你大哥的情况我也知道,但机会只有这一次了,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你好好想想吧!”
刘喜心事重重的将黄老板送了出去,叫了车。他没有立刻的拒绝,内心很苦。回到医院他去了医生那里,再次询问了医生的情况。医生表示头和腿都没有大问题,但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哥哥的病以后是做不了什么重活了,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大哥就是靠劳力吃饭的,没有了工作,一家子的生计都无法维持。刘喜内心下了决定,进了病房。
“哥,医生说你没事,好好的静养就行了。”
刘庆点点头,接过香蕉,一口一口的吃着。病房里面的一位病人去做检查了,大嫂出去买饭了,只有他们两个。
“说吧,黄老板找你什么事!”
“总不至于真的是来看我的。”刘庆嘲讽的笑了一下。
刘喜从果篮里面挑了一个好看的桃子,拿出来,颠了几下。“我去洗一下。”
水房在病房的最里面,一排的水龙头,贴着白色的小瓷砖,陈年的油垢沾在上面,中间飘着菜叶子和面条,不知道哪个缺德的倒的,靠近门处是不锈钢的热水箱,又黄又油,忍着恶心,刘喜洗着桃子,任由水流冲洗。
回到病房,大嫂已经回来了,提着一碗面条,套在碗里,喂着刘庆。刘喜将桃子放下,出去在一个小摊子面前坐下。老板快速的端了一碗糊涂面条,里面就漂浮着几颗菜叶子,跟那一个月的醉生梦死相比,这个才让刘喜感到他活着。
大嫂一直没有提钱的事情,有次看到她一个人躲在楼梯间啃馒头,咸菜,回来带着两瓶娃哈哈给了侄子和大哥,刘喜心理不好受,当做没有看到一样,吃饭也就躲着了。
下午再回去的时候,同屋的又来了一个病人,而且医生护士进来要给他灌肠,扯了一个帘子,刘喜和小侄子就被大嫂推了出去。这样的环境,这样的待遇,在大嫂看来,已经是万分荣幸了。她无比庆幸大哥是煤矿的,可以报销,不然连医院都不敢多住,哪里还会抱怨。
小侄子黑溜溜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周围,闹着说要吃辣条,刘喜抱着他出去,买了一包。医院门口人来人往,面色都愁苦的不行。救护车伴随着急促的声音来回穿梭,刘喜紧紧的抱着小侄子。那一刻,他唯一所拥有的了。
他感觉脑子中似乎丢失了很多的记忆,很多的不得志,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