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娘颔首道:“阿旻,万幸你始终未与袁本初翻脸,且有救其人之功,其人应不会为难老身。”
赵旻颔首后,笑着对侍立于老娘身后的张凝招招手。
“阿凝且安坐,有劳阿凝陪大人返乡。”
赵旻已经明白,大老婆张凝为何会跟着老娘过来。
张凝向赵旻母子行礼后,乖巧地坐在下首。
“夫君言重矣,此乃妾之本分。”
赵旻见张凝神色未变,鼻子也未抽动,暗暗松了口气。
其人含笑道:“大人尽管放心,袁本初气度雍容,必不会为难大人。”
赵旻复又看向张凝。
“阿凝,阿香亦相陪如何?”
孙尚香虽是女子,但其人武艺极高,只要不是遇到张郃那等高手,自保绝无问题。
张凝微微一笑:“夫君,妾以为可。”
赵大娘也笑道:“如此甚善。阿旻,阿震已至许都,你今日若无要事,应回府见阿震一面。”
“阿震”便是赵旭之父赵震。
从其人父子名字便可看出,此人地位不一般。
赵氏子弟中,赵云同辈人的名讳是雨字头,赵旻同辈人的名讳,则是日字旁。
繁体字的云,正是雨字头。
今年近六十岁的赵震,是赵氏旁系子弟、负责看守赵氏祖坟的高手、赵氏绝学的授艺人。
因此,虽然名义上赵氏嫡亲与赵震是主仆,实则是师徒。
不是所有的嫡系子孙,皆有习武天赋。
赵震这等旁系授艺人的存在,足以保证家传绝学不失传。
赵云的一身武艺,便全部由赵震传授。
赵旭之所以深受赵云叔侄信任及器重,原因也在于此。
虽然赵旭年方弱冠,武艺却已不弱。
综上,赵大娘此行有赵震、孙尚香两大高手护卫随行,安全系数便极高。
赵旻、赵甲、赵旭等人,因负护卫宫禁之责,因此不能随赵大娘返乡祭拜赵旻亡父,毕竟忠高于孝。
何况若赵旻这个主公想深入敌后…别说卫府上下,杨彪、荀彧等人也坚决不同意。
因此赵旻向老娘稽首道:“大人请恕孩儿不孝之罪。请大人稍候,孩儿这便为袁本初修书一封。”
赵大娘扶起儿子:“阿旻无需如此,便是你欲返乡,老身亦不同意。”
赵旻再次躬身后便欲伏案疾书,这时,赵贲的声音再次响起。
“主母、少君、夫人,魏郡邺城来故友,求见少君。”
赵旻一怔。
其人尚未来及反应,便听后院院门外,传来一个豪迈爽朗的声音。
“从文勿怪,故人河间张儁乂不请自来。”
来者正是冀州河间国鄚县张郃。
此时河间国未废国立郡,汉灵帝刘宏是河间王刘开曾孙。
张郃与赵云交情不浅…
所以,这又是个赵旻叔叔辈的。
赵旻忙不迭起身,小跑到后院门口。
只见身高八尺的张郃,着直裾深衣、头戴刘氏冠、腰悬长剑,正躬身抱拳,而董昭则笑吟吟地在张郃身后,向赵旻作揖。
赵旻连忙躬身抱拳还礼。
“叔父勿要多礼,公仁公快快免礼。”
赵旻卧房中的赵大娘朗声道。
“儁乂既至此,便来房中稍坐。”
说着,赵大娘拦住了欲回避的张凝,低声道。
“阿凝,此乃你儁乂叔父,无需回避。”
年龄与赵云相仿、出身与赵氏仿佛的张郃,与赵云关系极好,所以张郃算是赵旻长辈,张凝确实无需回避。
赵大娘已经猜到张郃的来意。
袁绍和赵旻二人委实有趣,袁氏故里汝南,如今是赵旻地盘;而赵氏故里常山,则是袁绍地盘。
换言之,二者祭祖颇有看头。
万幸袁绍和赵旻二人,并非不死不休的死对头。
赵旻引着董昭和张郃二人走进后宅。
董昭原为袁绍麾下,其人与张郃关系也一向不错。
双方行礼、落座后,张郃笑道:“久闻骠骑将军之女国色天香,传言果然非虚,阿旻好福气!”
赵旻哈哈一笑:“叔父所言极是。”
赵旻一贯不要脸。
见爱郎如此说,张凝芳心一甜,红着脸小声道:“妾蒲柳之姿,难登厅堂,叔父谬赞也。”
众人笑过后,赵旻抱拳道:“叔父,袁公而今无恙否?”
张郃笑着颔首:“明公初败之时,颇有些郁郁然,如今已无恙也。阿旻好本事!”
赵旻蹙眉道:“叔父,许子远、郭公则之辈,可曾为难叔父?”
许攸、郭图是河南士,向来与张郃、审配等河北士极不对付。
问题是,袁绍麾下河北士也分为两派,田丰、沮授是一派,其余河北士是另一派。
张郃叹了口气,挥挥衣袖:“阿旻,此事不提也罢!”
赵旻恍然。
看来,袁绍麾下河南、河北两派,矛盾已日益尖锐。
于是赵旻心中一动:“叔父,莫非田元皓已故?”
张郃颔首:“明公本有意赦免田元皓,然则…”
赵旻以为,又是郭图、逄纪挑拨袁绍,结果…
张郃叹道:“岂知田元皓过于刚直,其人竟劝主公向天子示好,唉!惜哉!”
赵旻彻底无语。
田丰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袁绍和刘协已经水火不容,你居然劝袁绍向天子称臣?
别说袁绍,就算换成老子,你这糟老头子也活不成!
活该!
赵旻是用后世人的价值观来看待此事,在这时代之人看来,田丰不愧为国士。
张郃抱拳道:“阿旻,闲话休提,此番某为明公祭祖之事而来也,此外,明公尚有薄礼奉上。”
袁绍派与赵氏叔侄关系良好的张郃前来,已充分表达了其人诚意。
赵旻抱拳:“叔父此来正好,家母亦正欲返乡拜祭先父也。有劳叔父护送家母,袁公若欲遣其人族亲祭祖,旻亦当竭力护其周全也。”
张郃大喜,当即抱拳道谢。
此事顺利谈妥。
然后,张郃问道:“某闻子龙贤弟已赴河套战匈奴左贤王,阿旻,可曾有军情传回?”
赵旻摇摇头:“未曾。叔父以为,家叔父此行可否顺利?”
张郃也摇摇头:“某仅熟知乌桓、鲜卑及扶余人,对匈奴人一概不知。然则,高元才与呼厨泉关系匪浅,其人定不会支援左贤王。
因左贤王孤立无援,而子龙贤弟素来谨慎警惕,故某以为,子龙贤弟终可大胜。”
呼厨泉与匈奴左贤王虽是族叔侄,二者却是敌对关系。
官渡战场上,张郃与赵云配合始终默契,其人对赵云极为了解。
因此,赵旻彻底放下心来。
同理,因为张郃只了解赵云,而不了解荀攸和刘晔,所以其人并不知,仅仅一日功夫,卫府铁骑便大获全胜。
赵旻继续套取情报。
“叔父,高元才有意与呼厨泉联合?”
张郃哂笑道:“呼厨泉应付轲比能犹嫌不足,又如何与高元才联合?”
其人骤然反应过来,苦笑道:“阿旻,某不可再多言也。”
其人复又对赵大娘抱拳:“既然嫂夫人欲返乡,今日某等便启程如何?”
通过张郃那句话,赵旻便已分析出不少信息。
赵大娘含笑行礼。
“甚好!如此,便有劳儁乂相送。”
张郃笑道:“嫂夫人休要见外。某便在此等候,请嫂夫人收拾行李。”
赵大娘喊上张凝后,婆媳二人乘马车匆匆离去。
送走老娘后,赵旻领着张郃、董昭二人来到自己的书房。
关紧房门后,董昭开始发挥作用。
“儁乂,今某主已在许都扎根立足,且已颇具威名,正所谓择木之禽,得栖良木:择主之臣,得遇明主。今本初处内斗日益激烈,儁乂不若早做打算。”
张郃叹道:“公仁兄休要再劝某,某家小皆在冀州,脱身不易也。”
赵旻听出来了,张郃有意来投。
其人正要发动舌战劝说,便听赵贲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少君,文和先生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