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黑并不是什么睡觉的体现,他们只是习惯了黑暗的空间,在那个时候,亮着灯的地方,反而可能,代表着危险。
“慢些吃,慢些吃。”
妇人端出一碗不知是水还是汤的白色液体,水的表面泛着几粒米,似乎表明了这碗水里有着能使人饱肚的食物。
他们将这碗水递给了落北笙,即便他们吞着唾沫看着那碗毫无营养的米汤。
“不,我吃过了。”
落北笙将米汤递给了大牛,他拍拍自己的肚子,是合理运动后肌肉的响声。
但听起来确实是一副吃饱了的声音。
大牛喝了一口,将碗递给了妇人,妇人也就喝了一口,递给了那个比落北笙稍大些的男孩。
他抓过碗咕噜咕噜的喝下去,然后擦了擦嘴,发出哈的一声。
妇人蹲下身,想伸出手去揉落北笙的头,但是看着白净的男孩,还是缩回了手。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落北笙。”
大牛和他们的儿子也凑过来,点点头。
“是个好名字啊,一听就是有文化的人。”
妇人虽然这么夸,但终归是觉得贱名好养活。
在这个世道,这般好的皮囊和名字,会被受尽屈辱的。
他们终归不知道怎么对待如此白净的孩子,他们想将他抱上炕般的床,却又觉得不好意思。
落北笙自己爬上了床,在床上坐着,他每次流了血都会很困,现在已经困的睁不开眼了。
缩在最拐角,尽量将空位腾出给这一家好心的人,落北笙蜷缩着身体睡着了。
大牛睡在最外侧,然后妇人,然后是两个孩子。
这个比落北笙大不了多少的男孩看起来比落北笙都要消瘦,他本来有很多困意的,但是落北笙的到访让他困意全无。
虽然知道他和自己是个男孩,但是...
“好美。”
男孩喃喃着看着落北笙的侧颜,落北笙因为没有钱去理发,头发已经盖到了脸的一侧。
远远看去到还以为是个女孩,凑近了才会发现是个男孩。
偶尔能听见猪哼,或是鸡鸣,但除此之外,没有听见铁块的撞击声,每个村庄的人睡的都很安心。
到了后半夜,落北笙睁开眼,他听见了响动,坐起身体望去。
大牛正在穿衣服,他尽力放轻了声响,至少自己的妻子和孩子睡的都很香甜。
“吵醒你了吗?”
大牛看见了坐起来的落北笙,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没。”
轻盈的一跃,落在地上,没有一丝动静,如同猫咪一般灵巧。
“你睡不着了吗?小孩需要睡眠...”
“够了。”
落北笙摆摆手,表示自己已经睡饱了。
既然醒了,那就很难再入眠,因为不是在最困的时候的入眠都会进入幻梦境,那只会加剧他的疲劳。
“我要去替你之前见过的铁柱叔叔的班,你要和我一起吗?”
看了看懂事的落北笙,想着将他带着问题也不大。
“好。”
打开吱呀的门,这种响动在鸡鸣猪哼声中显得倒也没有那么刺耳了。
大牛的牛侧躺在稻草的圈里,偶尔发出哞哞的声音。
这个时代的月亮似乎格外的亮,夜晚的风呼啸着,感觉身体都受到了治愈。
没有冒着灰烟的烟囱,没有尾气的汽车,虽生活艰苦,却又拥有格外的清宁。
或许这就是后来的人所说的,现在的人想回到过去,过去的人却想去到未来。
渐渐地走离了村庄,看见了那棵粗壮的大树,看见了树下已经如树般耸立的铁柱。
“铁柱,我来顶你的班了。”
铁柱拎着油灯回过头,看见了大牛和落北笙正向着他走来。
“怎么这孩子也来了?”
“睡不着。”
落北笙抬起头,摇摇头说。
大牛也是一副我也没办法的表情。
“好吧,谢谢你,大牛,也要谢谢你,小同志。”
说完,他将油灯递给大牛,然后伸了个懒腰,向着村子里走去。
大牛将油灯放在不远处的石凳上,指了指还没走远的背影。
“小笙啊,铁柱跟我从小一起长大,但他到现在都依旧无妻无子,他上面的父母啊,也被匪杀了。”
他低头看着落北笙,笑了笑。
“他跟你一样啊,曾经都是享受荣华的人,村庄里的人收留了他,却也让他过得比村庄里的人更凄苦了。”
落北笙扭过头看向那形单影只的人,呼啸的风吹动了大树上的枝叶,吹动了曾思念家乡的孩子的心。
他和落北笙没什么不同,一样深爱着家人,但他比落北笙更可怜,他永远都见不到自己的家人了。
或许也正是这样的害怕,他没有想过结婚,生子,他已经无法容忍失去。
这个年代很祥和,落北笙除却吸血鬼外,没有再见到其他的诡异。
在天已经泛起肚白时,远处传来马蹄声。
正在打瞌睡的大牛猛然睁开眼,紧紧盯着骑马赶来的两人。
他们穿着一身军装,似乎是个军人。
他们也发现了大树下的大牛,停下身下的马,大喊道:“我们是党兵团第7师成员,前来向各位村民们讨要物资。”
凑近了些,大牛也喊道:“城里的物资比村里的丰富,怎么到村里讨要!”
两位士兵似乎没有解释的打算,大声呵斥:“自然是急需,我们打下欠条,日后必还。”
“离开吧!村里多数人都饿着肚子,自然没有多余粮食。”
看着面瘦肌黄的大牛,两位士兵相互对视一眼,还想说什么,其中一位眼尖看见了落北笙。
“那小孩长的极为白净,衣着比我们都要鲜华,那男的怕是唬我们。”
另一个士兵也看见了落北笙,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不一定,说不定此村里皆是盗匪,这孩子是从哪里拐带过来的,看着他们村子邋遢模样,不像是大富人家。”
其实这只是给他们进去“讨要”物资做心里建设的借口罢了。
落北笙看见了对方交谈自己的模样,知觉察觉到了不妙,抬头对着大牛说:“大牛叔,他们要进村了,拉铃。”
大牛一愣,看了看那俩人,然后手非常迅速的拉动铁铃。
那看起来不大的铁块却发出很响的声音,不远处的村庄依旧安静,就好像听不见这声音一般。
“你们在通风报信?!”
士兵将背后的枪拿在手上,指着大牛,下了马,缓缓走来。
“只是告诉他们该起床了。”
落北笙替大牛回答道。
“原来是个男娃。”
两名士兵眼中闪过一抹可惜的表情,他们随机又笑了笑。
“孩子,你告诉我们,他们是不是把你捉了来,他们是不是盗匪?”
另一名士兵的枪指着大牛,眼睛紧紧盯着落北笙。
“比起他们,我倒觉得你们像匪。”
落北笙依旧是那副模样,眼神又冷又令人胆寒。
连同面前的两位士兵都仿佛看见了什么幻象,觉得面前的小孩似乎不像人般。
“呵,祸从口出啊,你不怕我打死他吗?”
士兵冷哼一声,压下心底一股胆寒的升起,冷着脸恐吓。
“呵,现如今的世道,大敌当前,你们却搞起窝里斗,怎么,村民将粮食给了你们,你们要是打不过对方,那粮食就不还了?他们的命就不算命了?”
这是落北笙话说的最多的一次,他上过学,也读过父亲书架上的书,对这个年代的现状多少了解一下。
“山上有着随时食人的匪,你们不去找他们,偏要欺负醇厚的村民,你们比匪更像匪。”
落北笙想起了那山上的洞是什么了,那是山匪的窝,可山匪早已被罗斯菲尔吃的一干二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