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这是个开端,也是个结束。
开端的是抗战,结束的懦弱的模样。
“我是什么时候被传过来的?”
落北笙不知道,因为他没有任何感觉。
难道是那个木炭鬼?
这是有可能的,但落北笙最怀疑的角色其实是...
低头看了看环绕的黑色雾气,他不想把表情表现在脸上。
于是眯起眼睛,笑着看向罗斯菲尔。
“你要回女皇国了是吗?”
“嗯,我现在应该能够报仇,杀死它了。”
“我知道你很想杀,但你先别杀。”
落北笙打断他的话:“如果可以,我想要个坐骑。”
罗斯菲尔眉头一挑:“其实我可以——”
“谢谢你。”
说完,落北笙转身就走,让这厮当坐骑,还不知道会提什么鬼主意,烂交易,以及睡着后这个鸟人会干嘛。
想想就浑身一颤,加快了脚步。
罗斯菲尔没有去追,而是眯着眼睛笑了笑,然后望着落北笙离去的背影,将他深深的记在了脑海。
下了山的落北笙看着复古的乡村,愣了愣。
回到过去也就代表着自己的家没了,自己住哪?
这里没有马路,杂草丛生的中间被不知什么压扁,与周围高高隆起的杂草格格不入。
远处传来车轮滚动的声音,扭过头,一只牛拉着一个木板的车正在朝着这边走来。
木板车上坐着一个人,他似乎在看着落北笙。
等到走近了,落北笙后退几步将路让开,站到杂草后,除却那张脸,其他的都被草遮盖了。
“小孩,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那满脸蜡黄和褶皱的中年人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看着落北笙说。
“迷路了。”
落北笙见对方不走,于是干脆出来,走在他面前。
“嘿,迷路了?你可别乱跑!现在世道乱得很,一不小心啊,你这条小命就像...”
看到落北笙回头,他眼睛转了转,然后拿起车上的镰刀,将一旁的杂草砍去。
“就像这样。”
他收起镰刀,一副我可不是唬你的表情。
“人的命啊,就和这杂草的命没什么区别。”
落北笙摇摇头:“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这句诗文绉绉的,按道理来说,不学四书五经的富家子弟应当是不明白其中含义的。
可偏偏从落北笙口中说出时,他从对方的神情,又似乎是眼神中明白了那层意思。
男人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在一个孩子身上居然看出了什么人生哲理。
“小孩,上车,我带你回我们村子,改天外面风气好了再带你认认路。”
他现在几乎可以确定,落北笙就是逃难的人走散了。
落北笙这次没有拒绝,他轻手轻脚的爬上车,然后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嘿,搞的比我还深沉。”
男人呵呵一笑,然后挥动牛鞭,牛甩了甩头,然后开始向前走。
上午耕田靠牛,下午拉货靠牛,晚上载人还靠牛。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牛跟人没有区别,或许他们就是人。
只是稍改了些体型,就要落得比人还惨的地步。
乘着夜间的风,逐渐看清了村庄,又见了些许灯盏,微亮的不如林中的萤火,甚至于这所谓的村庄,也只是些稻草砖瓦交错的聚落罢了。
“大牛回来了?”
靠近村口的地方,有一棵老树,树上系着一个铁质的方块,不知做些什么用的。
而树下面就坐着一个光着膀子的汉子,他站起身,手上拎着一个破旧的油灯,冲着男人打着招呼。
大牛,应是落北笙身旁这个大叔吧。
那个年代的人似乎都喜欢这么取名。
大牛,二牛,铁柱,铁根,狗蛋。
似乎这样,能保佑自己孩子活的长久般。
“铁柱,这么晚还在这守着?要不你先睡会吧,我替你看着。”
大牛凑近了些,叫停了身前的牛,看着树下的男人喊道。
铁柱嘿嘿一笑:“那哪成啊,你刚从城里回来,再麻烦你可不是人做的事。”
“好吧,那我回家歇会,再来替你。”
大牛说完,便要挥动鞭绳。
“哎,你这车上的孩子哪来的?”
眼尖的铁柱看见了坐在旁边的落北笙,疑惑的问道。
“路上捡的,他说迷路了,估计啊,是逃难走散了。”
大牛停下动作,挠了挠头。
铁柱多少有些见识,他提着油灯然后一副惊恐的表情。
“大牛,这可不是一般的难民吧!”
“你要说旱灾,洪涝,这小孩干干净净肥肥嫩嫩的,你再看他的衣服,跟我们这粗布麻衣可不同啊。”
“你的意思是?”
大牛愣了一下,然后不确定的看了看落北笙。
毕竟来时路上昏暗,他可看不清落北笙什么长相,什么穿着,就那一双黑色的眼睛,如同发着光的黑宝石,令人印象深刻。
“哎,大牛,如果他是一般财主的孩子也就罢了,但如果他是山上匪人的孩子,那...”
他的话没说完,他的眼睛瞥了一眼村庄的方向。
大牛也看了看,如果真是那样,村庄里的人将一干二净。
又扭头看了看落北笙,落北笙没有看他,他们的选择不能因为自己一个眼神而改变,哪怕他望过去的意思是放我下去,也会变成求求你收留我吧。
小孩子就是容易引得同情。
即便落北笙没望着他,他也一咬牙扭头看向铁柱。
“难道你就让我把一个比我儿子还小的孩子扔在这?等他到时候被狼吃掉,又或者真被匪人看见,捉了去,当明天的下酒菜吗?”
沉重嘶哑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他的眼睛似要将铁柱吃下去般。
“怎么会呢!”
铁柱将油灯拿远了点,然后也涨红着脸嘶哑着说:“你以为我就看的下去一个孩子在野外吗?但是一个孩子和一村的人,孰轻孰重我分的清楚!”
两个人“深情”对视了一会,然后叹了口气。
“我会带他回去的,明天一早我就把他送进城。”
“我知道的,我今晚会给你守着,如果真有什么突发情况,你一定要将他藏起来。”
鞭绳挥动的声音响起,落北笙还是忍不住抬头说了一句。
“我父亲失踪了,我母亲疯了,他们不是匪,也不是富家子弟。”
大牛拍拍他的头,他的手宽大而厚实,粗糙的犹如一根木头在头上挂。
铁柱低声笑笑,笑的很苦涩。
他本来也只是出于安全考虑,这样懂事又悲惨的孩子,即使是他也会带走。
落北笙不明所以,他只是陈述事实,一年了,该习惯的早就习惯了。
村庄靠近山,却离山有一段距离,隐约能听见另一边传来的流水声,那边似乎是条小溪。
村庄每户大门都紧闭着,只有一些猪,牛,鸡之类的家畜发出一些不安的躁动。
牛缓缓走进一个稻草堆砌的棚子里,将木板车解开,放在了旁边。
大牛看了看安静的没有一丝响动的落北笙,只能看见他依稀眨动着眼睛。
“小孩,这里是我家,进去吧。”
路过了十几户,就这一户的灯开着,不用说都知道,是在等早出晚归的大牛。
推开吱呀的木门,大牛拉着落北笙走了进去。
里面有一张大炕似的床,床上盘腿坐着一个包着头巾的妇女,以及一个正在打着哈欠的少年。
“大牛?今天怎么比平常回来的晚些...耶?这个小娃娃是哪家的,好精致可爱。”
妇女站起身,打了一盆水递给大牛,然后看见了落北笙。
“害,路上捡的,今晚暂时住着。”
他简单的洗过脸,吹灭了这山村里最后的一盏明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