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
暗鬼跪在太后身前。俯身将巨剑举过头顶。
“属下失职,还请娘娘降罪!”
“起来吧。”
太后瞥向他,眼里并无责怪。
“属下不敢。”
“怎么,要哀家扶你起来?”太后声音低哑,眉头微蹙。
“那夜你并未在哀家身边,哀家不怪你。何况,那人....”
“娘娘可有看清那人是何模样?属下定为娘娘抓住凶手,任由娘娘处置。”暗鬼起身看向太后问道。
“那人......”太后不知想起什么,那向来冷漠的眸子里,多了几分恐惧。
那夜她诵完经刚躺下,那人就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了她的寝房,没有惊扰到任何人,甚至连屋外的幽冥卫也没发现。
她什么也没看清,就看到了那人一身黑衣,戴了神诅面具,犹如地狱之门里出来的使者。
他带的是奉天神的诅咒,是咒人不得往生,生生世世永坠阎罗地狱的诅咒。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许多人,那些死在她手下的人一个一个朝她走来,禁锢着她的四肢,让她快要窒息,要她偿命。她看到了先帝、当年先帝的宫妃、冤死的朝臣、北阳王妃还有那个西域妖女,甚至当年那个死在别院的孩子。
那戴着面具的人就像当年那个满脸恐怖厄诅的孩子,因为在凡世受尽折磨而死,入了地狱,如今来和她索命!
“暗鬼!当年那孩子可是真的死了!可是你亲眼看着似的?”太后突然神色激动看向暗鬼。
暗鬼微微一怔,似是在回想哪个孩子。
“娘娘是说,当年那名厄婴?”
“是,就是他。”
“当年那孩子死了半月才被人发现,后来被扔到了乱葬岗,属下亲自去看过,那孩子身上带厄诅,只有中了血蛊娑罗的人,才会有厄诅,应该是不会错的。”
太后舒了一口气。死了便好。
“娘娘怎么突然问起那个孩子?”暗鬼问道。
“无事。”
“听说阿岚也被伤了,她如何了?”太后问道。
暗鬼顿了一瞬,回道:
“白岚四肢筋脉被挑断,功力全无,五感尽失,还未醒来。”
“什么!她竟伤的这般重!”太后神色一惊,白岚身手不弱,又会用毒用蛊,那人竟将她伤的如此重。
太后眼底怒意尽显,想起周帝说过的话,神色一暗,似是明白了什么。
除了皇帝,谁人能指使这样的高手,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下潜入皇家禅寺,又能全身而退。
她怒极,将床榻旁小几上的药碗茶具倾拂至地。
皇帝!为了夺走哀家手中的权力,你竟做到如此地步!
“暗鬼,给南越国师回信,哀家愿倾力助他,与他合作,前提是他得亲自来大周替南越二皇子,求娶枝意。”
“是。”暗鬼俯身领命。
太后看着满地的狼藉,面色阴厉。这天下是穆家的又如何?如今她沈梵音就要毁了这穆家的天下。
......
北阳王府。
宋辞暗一早便来给北阳王问诊施针。
“王爷在依医嘱服药三日便可停药了。”宋辞安替北阳王收了银针,叮嘱道。
“本王这便好了?不用再喝药了?那本王可以出府去了?”北阳王一脸喜色。
“这小子已经拘了本王好几日了!”他白了眼倚在一旁看着他施针的顾砚安。
“是药三分毒,药力够了便可,无需多饮。王爷多出去走走动动于身体有益无害。”宋辞安眉眼带笑,将最后一支银针收好。
韩端上前接过药箱。
“在下还有事,就先告辞了。”他手握玉骨折扇,朝北阳王轻拂一礼,出了门。
“我送送宋公子。”
顾砚安站直了身子,随他一道走了出去。
二人出了门,并肩走在王府的回廊下。
“宋某见顾世子似乎也有伤,不妨一并为你看看?”宋辞安嘴角带笑,看向了他隐在袖间的手。
顾砚安也并未隐藏。伸手看了看左手指尖的伤口,随意摩挲了一下:“不小心割了一下,没想到宋公子竟如此细心。”
宋辞安敛了嘴角的笑意,眸色变冷。
“我府门前太后重伤的消息是你递的?”
“你以我设计,逼幽冥使对北阳王府动手,因为你要给大周陛下一个对付太后,对付幽冥卫的机会。”
“不,应该说,我,大周陛下,都是你借机对付太后的棋子。”
他神色冰冷,凤眸里竟是冷意看向顾砚安。
顾砚安敛了面上的漫不经心,眼中带了正色。朝宋辞安俯身行了一礼面色坦荡。
“这一礼,是表前日,未告知公子,便引公子入局的歉礼。”
他说完又对宋辞安俯身一拜。
“这一礼,是谢过宋公子当日替我父解毒,救我父一命。宋公子于北阳王府的恩情,顾某没齿难忘。”
他起身看向宋辞安,眼底带了诚意。宋词安望向他,神色微怔。
“你知道了,是小七告诉你的?”他挑眉问道。
“最后这一礼,是当初欠下公子的,多谢公子当年愿意救下那个女孩。”顾砚安面色微凛,眸底却带了几分柔意。并未回话,而是端正的又向他行了一礼。
宋辞安再看向他,眼底闪过几分复杂。
此人......却有几分坦荡,行事也颇有君子之风。
他想起当年,他在破庙里不吃不喝跪了整整五日,可笑的祈求那虚无的神灵去救人。他那时觉得好玩,想着若他跪到第五日,便随他去看看他要救的人。毕竟,他那时还没有治不好的人。
没想到他竟生生跪了五日,他如约随他去救了人。没想到这一救,那女孩竟成了他此生唯一倾尽所有想要挽救的人。
“我之所以答应替北阳王解毒,是因为北阳王是小七托我救治之人。至于当年的事......不必你来道谢。”他凤眸里多了几分正色,收了手中的折扇。
他声音清润,却带着极浓的威胁与审视。
“小七是我墨临渊唯一的小师妹,临渊之人护短,你当是听说过的,若你没能力处理好自己的事情,保护好小七,让她扯进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中,本少主有的是法子解了你与小七的婚事。”
“还有,本少主不喜被人利用,日后,莫将主意打到本少主身上。否则,不要怪本少主不讲情面。”
说罢,便不再看顾砚安,转身阔步出了庭院。
顾砚安看了眼他的背影,抚了抚手上的伤口,眼底又慢慢恢复了漫不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