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皇宫,撷芳殿。
“废物!这么多人都杀不了他,白费了本宫这么多心思。无论如何,都给本宫在他回北疆前杀了他。”淑贵妃神情狰狞的看着底下跪着的侍卫,气的双眼通红,她花了那么多钱,竟给了她这么一个答案。
“娘娘,若是陛下发现此事......”那名侍卫有些担忧。
“那就别让他察觉。”淑贵妃声音冷厉。
“还有,今日有一个女人突然误闯入我们设下的陷阱,那女人身手诡异,功力极高,我们想要灭口,但不是她的对手,让她和顾砚安逃了。”那名侍卫又梗着脖子紧张道。
“什么!废物!她可有发现你?”淑贵妃顿时拔高了声音,猛地看向地上的男人。
“没有,她似乎是青佛寺有人刺杀宸王殿下被误卷进来的,我在后方她并没有看见我。”那名侍卫低声道。
“那就好,找到她,处理干净了,别给本宫留隐患。”淑贵妃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满是杀意。
“还有,贤妃与太子刺杀衡儿,让人将消息透给刑部,哼——,看这回陛下还怎么袒护太子和贤妃。”淑贵妃眼里满是算计。
“是”
出了梧桐别苑,苏景宁就一直看着眼前眉目森冷,面容俊朗的男人。
他是大周唯一一位异姓封王,手握北疆重地的北阳王独子,身份尊贵,俊美冷傲,又聪慧如妖。深受当今陛下信任,是陛下亲封的正二品御执骁麾大将军,可谓少年天才,风光无限。
可苏景宁见过他最落魄无助的样子。六年前,在江南,当年她寒症加重,被送到温暖的江南榆城外祖家休养。她永远记得她第一次见顾砚安的样子,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一个人竟能在那般折磨中活下来。那个场景,她每每想起,都心生胆颤。
那时她总喜欢跟着外祖家的二表哥四处游玩,二表哥是个出了名的混世魔王,竟借着带自己出去玩的名义逛青楼。
也正是因此,她在那个青楼的暗室发现了顾砚安,方方正正的暗室里积了满池的鲜血,那些血是通过一个管道流进暗室的。阴暗湿冷的暗室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血腥味混杂着鱼腥味,令人作呕。
十二岁的顾砚安被人用细细的鱼线捆住全身,绑在血池中央。因为一直挣扎,细线嵌进了他的皮肤,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他半身被血水淹没,周身的伤口已经糜烂。
苏景宁被吓到了,她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愣在原地,直到看见了少年如狼似鹰般狠戾的眼神,才惊醒过来。
她忍着恶心下了血池,掏出了随身带着的匕首,替他松了鱼线。然后又撑着他逃出了暗室,只是在出暗室时,他们被人发现了,她惊慌之下将匕首塞给了他,将快要晕死过去的顾砚安藏在了后厨的缸里。
然后拼命跑向了二表哥的屋里,二表哥发现自己不见了,也在寻自己,看见自己满身是血,差点吓死了,以为是自己受伤了,不由分说的匆匆将自己带回了家。
她回去之后,大病了一场,直直昏迷了五日,再醒来时,当日那间青楼被烧了,连着里面的人一起,还有青楼旁的那家鱼市,都被人一把火烧了。
苏景宁才知道,原来那暗室里的血池是隔壁那家鱼市的宰鱼血积的。她以为她救的那个男孩也死了,难过了许久。
直到后来,她在榆城郊外再次遇见他。一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少年,拿着自己给他的匕首,站在了尸堆中间,浑身鲜血,眼神里的杀气竟比浴血沙场的将军还要重。
看着身受重伤的男孩,苏景宁把她偷偷将他带到了外祖家闲置了许久的庄子上,又请了医师替他看伤。他在庄子上养了许久,那时她才知道,他有个好听的名字,叫顾砚安。
再后来,她的寒症突然加重,病的门都出不了,外公不再让她出门了,直到后来她换了一个很厉害的医师,她才渐渐好起来。
她病愈后,去庄子找他,说来也倒霉,那日顾砚安又遇上了刺杀,但这次,有人护着他了。
顾砚安告诉她,他欠她一条命,许她一诺,日后不管何时,只要她想好了要什么,就派人去北阳王府找他,他替她实现。
那时,她才知道顾砚安是北阳王府世子。那次分别后他们便五年没见了。
顾砚安在马车中闭目养神,但苏景宁看着自己的目光太过灼灼实在是没法让人忽视。
“这般看着我做什么?”男人声音清冷低沉,如寒潭般幽深的双眼看向苏景宁
苏景宁连忙别开了眼,在马车里四处张望,叉开话题。
“你与宣和长公主的关系似乎很好?你就不怕我说出去?”她出声问道,顾砚安是个疑心很重的人,又冷心冷情,她前世从未见过他与何人亲近过。
“长公主与我母亲是旧识。”顾砚安沉声回道。
苏景宁想到了难产而死的北阳王妃,她当年似乎是宣和长公主的侍读,二人感情甚笃。难怪长公主对顾砚安好。
不知顾砚安想起了什么,看着苏景宁的眼神软了些,认真道
“你不会说出去的。”
苏景宁愣了一下,她没想到顾砚安会这么说,微微一笑,用没受伤的手撑着头,看着顾砚安问道
“你就这般信我?”
“我信你。”顾砚安乌眸看着苏景宁的眼睛,声音低沉却有些温柔。
“我自是不会乱说的,你放心。”
苏景宁说完连忙转开头,不在看着顾砚安。虽然如今的顾砚安不是自己的敌人,也对自己没有威胁,但她还是没法和他对视太久。
苏景宁不经意间瞥见了他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中不停拨弄的白玉菩提佛串。
前世这白玉菩提佛串从未见他摘下过,他那时满身杀孽,被人称之为杀神,可不知为何却又那般虔诚的相信佛祖。戴着这白玉菩提佛串,仿佛是九天之上不染凡尘的佛子,令人望而生畏,不敢靠近。
苏景宁移开视线后,顾砚安便又闭上了双眼,闭目养神,不在与苏景宁说话。
马车内极为安静,在经过城门时,城门的侍卫在盘查进城的人,看见是宣和长公主的座驾,立马恭顺的放行了。
镇国公府门口,灯火通明,苏景琛带着一队府兵,正风风火火,急匆匆的往外赶。今日宸王在青佛寺遇刺。陛下震怒,下令彻查青佛寺,他们被拦在青佛寺被询问了许久,但一直没见到宁儿。
他问了云雅才知道宁儿被慧海大师叫走了之后就消失了,他寻遍了青佛寺也没看见宁儿,只好先回府调人一起去找。
苏景琛一出门就看见了华贵非凡的车驾朝镇国公府驶来。仔细一看是宣和长公主的銮驾,还有长公主随侍女官知秋姑姑。
马车缓缓停在了镇国公府门口,秋嬷嬷走到马车边轻声道:“苏小姐,镇国公府到了。”
苏景宁起身准备走出马车,就被顾砚安拽住了手腕。苏景宁杏眼疑惑的看着他,轻声道:“怎么啦?”
“今日之事,多谢。伤口记住不要碰水,我会派人给你送些药来,不会让你留疤的。”薄唇轻启,声音低醇。他看着本就身体不好的女孩,又因受伤失血,脸色十分不好。
苏景宁轻笑一声,声音有些清浅:“你是该好好谢谢我。但是,现在我该走了,顾世子!”
苏景宁玩笑道,看了眼他紧握着自己手腕的手,又看了眼马车外,提醒道。
顾砚安还是没松手,黝黑清冷的眸子看着她,眼中有些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情绪,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外面的声音打断了。
“秋嬷嬷,这是怎么回事?我妹妹在里面?”苏景琛听见了苏景宁的声音,连忙走向马车,朝秋嬷嬷问道。
“苏世子不必担心,今日长公主殿下也在青佛寺找慧海大师礼佛,准备回府时遇上了刺客,苏二姑娘为救了长公主受了点伤,就被长公主先带回去疗伤了,所以长公主命我亲自将苏姑娘送回来。”秋知耐心的解释道
“受伤!怎么会受伤!”苏景琛一听吓了一跳。
周围看着长公主座驾停在苏府门口,在看热闹的人也听见了她说的话。
一时有些羡慕苏景宁,苏二姑娘竟救了宣和长公主,长公主还亲自派车护送她回来。要知道,宣和长公主乃当今圣上的亲妹妹,深受陛下宠爱,就连她的梧桐别苑,也是没有她的同意,连皇子公主都不让进的。
苏景宁听见了大哥焦急的声音,对顾砚安说:“咱回头再说,我大哥来了,我得先走了。”说完挣脱了顾砚安的手,匆匆下了马车。
顾砚安看着空落落的手心,缓缓握紧了拳。
“大哥!”苏景宁看着神色焦急的苏景琛娇声喊道,连忙从马车上走下。
“宁儿,哪受伤了?”苏景琛一听到苏景宁受伤了,急得上上下下将苏景宁检查了一遍。
“我没事,大哥。”苏景宁拍了拍苏景琛的手,安慰道。
“既然已将苏姑娘安全送到,那老奴就回去给公主复命了。”秋嬷嬷含笑对苏景宁说道。
“今日多谢秋嬷嬷了,烦请秋嬷嬷替景宁多谢长公主。”苏景宁对秋嬷嬷浅浅福了福身子,轻声谢道。
看着宣和长公主的车驾走了,她们才进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