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太愚蠢了。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什么不多忍耐一阵?以后你要几个孩子就可以生几个孩子,为什么偏偏要赶在这个时候?” 和他平时低沉醇厚的声线完全不同,嘶哑痛苦,就仿佛野兽狂暴的嘶吼,朱宏图却拼命低了声音,“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要把孩子生下来,要让人家都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对方就像被他打击了一样,沉默下来,她才有机会继续伸冤诉苦,“我第一次把自己交给你,你就有过婚姻的承诺。可是后来呢?你背信弃义,把我撂在一边,反而和杨花如雪订了婚,我要进你的科研小组都不行……”
“你要有她那样的本事,我还会……”男人突然打住,把声音压的更低,“订婚算什么?结婚还能离婚呢。何况我碰都没碰她一下,只与你同沐爱河的。不是说好了吗?只要拿到了专利,我就与她和平分手……到时候,我们有雄厚的物质基础,买房子,生孩子都不成问题。你怎么就不听我话呢。害了他人就等于害了自己,你的麻烦还在后头呀……”
“我……”
萧萧才说一个字,听见外面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喊:“你这病人怎么回事?到底看过病没有?下班的时间到了,医生还没走吗?”
“哦,护士,我,我找一下医生……”护士从后面走来。没有退路了,张小花干脆走进去,对着穿白大褂子的人喊, “医生医生,打扰你们,那个检查费,太贵了,我没那么多钱,能不能不检查,给我吃药就行了…… ”
任何人都有表演天赋,张小花被逼急了,装得委屈巴巴的样子,说着又朝着男人弯弯腰,看清跟照片上的人一模一样。没等到医生回答,护士也进门了。说: “萧医生,怎么还没走? ”
萧萧连忙应答: “王姐,等等我,还有两个病人,已经看好了,给他们交代一下就行了。”
“好,我等你。”护士站到门口。
萧萧先对男人说: “病人要听医生的,你走吧。”
突然冒出来两个女人,男人镜片后的眼睛很不友好,却不理不睬,只对萧萧说:“不要转换概念,我不是你的病人,我是你的老师,学生要听老师的。我只是来提醒你,眼光要放长远一些,提升自己素质,强化业务能力,不要作茧自缚。”
丢下这没头没脑的话,他转身朝门口走去,但是走到门口又止住了脚步,回头盯了张小花一眼,才走了。
萧萧刚才都没来得及说话,现在更是张嘴结舌,只有对老年女人说: “你这个情况不好说,CT你不愿意做,还是找别的医生去吧。小王,走,我们吃饭去。”
“我,我找别的医生去——”张小花抢在他们前头出了门。刚才男人那一眼让人不自在,好像玻璃片儿发光发热一样。难道发现我偷听了吗?担心自己听到了他们巨大的秘密,要把手机抢过去就不得了了。
张小花年轻的时候,在山里面算是有文化的,长得也清秀,还干过生产队的妇女主任的,懂得一些应变的技能。人家都要下班了,当然要走在到她们前面,但是担心那个男人没有走远,还在外面等着自己。所以没有赶紧出门,留了个心眼,上个厕所,然后再走出门诊大楼。没有发现那个姓朱的。
走出医院大门,对门就是车站,穿过马路坐公交车回家去,半个小时就能到家了。她有点着急,电饭煲里烧了中饭,早上的菜也炒好了,但是放在厨房里,轮椅进不去,如果江南没有回家,杨花如雪没饭吃,肚子饿不饿?
正要过马路,对面光闪闪的,像两盏小灯泡对着医院大门。原来车站站着那个教授,这么长时间了都没有走,是不是专门在这里等自己呀?不可能公交车到现在没有来吧?
反正自己是不能过去乘公交车了。她马上反方向走,边走眼睛边往街对面瞄,呵呵,那个朱教授比猪聪明多了,跟着也移动步子,与她同方向走。这家伙,一定是找自己麻烦的。
果然,大街当中没有车的时候,他朝街这边走过来了。她加快了步伐,翻山越岭走惯的,脚步加快了,男人不见得能追得上。但是本来就穿的土里土气的,再跑那么快,别给人家当小偷吧。就在这时,前面一辆出租车停下,有人下车,她赶紧喊了一声,门还没关上的时候就钻进去了。一直到家才后悔莫及——花了28元打的费,心疼死了——这是一个星期的小菜钱呀。
三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听完两份录音,迅速地得出了结论:现在可以收网了,目标就是萧萧。当然,朱教授是知情人,知情不报,包庇凶手,起码也要传讯。
正说要去汇报,李副队长进来,看到谷永青满面笑容: “小谷,好久不见,说邀请你到我家吃饭的,今天你和他们两个一起去吧。”
小安不满了: “副队长,你好偏心了,我们两人同时要搞两个案子,她就为一个案子蹲点,吃的好玩得好,凭什么请她吃饭,让我们当陪客啊? ”
李宗轩说: “不是我请客,是我母亲请客。你们不知道?谷永青给我带来的药方太好了,简单易行,花小钱办大事,还没一瓶消炎的药水贵,就几颗大蒜瓣子,就把我母亲的火溜腿治好了。当初答应请她到我家做客的,你说我是不是要遵守诺言? ”
“你别感谢我,是小杨医生出的点子。严格来说是她医术好,中医就是能用这么简单易行的方法给人们治病。所以我们都应该支持她,赶快把诊所开起来。不过办个手续好麻烦,我只是把艾灸馆的手续办好了。”
“这样的好医生,我们当然要支持,我和卫生局长关系不错,晚上吃饭我们把他喊到?”
“请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不要紧,请局长就到你家吃饭,这也太怠慢人家了吧。”谷永青很不以为然。
“你个小丫头太不懂人情世故了。”副队长满不在乎坐下来,翘起二郎腿说,“请客的最高境界到自己家里去,亲自下厨露两手,那才是真有诚意。到饭店里大吃大喝,等你们破了案子再说吧。”
“正要向领导报告,我们已经锁定目标了,马上就要收网了。”刘明山把最近工作的情况一五一十的汇报之后,让领导听两份录音。
一份录音当然是张小花带回来的,在医院的诊疗外面听到那两人的对话,还能把内容录音下来,李宗轩感叹不已: “一个农村的老年妇女,收听到这么重要的内容,还录了音,不简单真不简单。 ”
“还是不要忙着表扬吧,已经暴露目标了,朱宏图怀疑有人听他们说话,产生警惕了,差一点追上,幸亏女人跑得快,坐出租车跑了,要不然,被他收走手机,就没有这么多宝贵的对话留下来了。 ”
听谷永青把情况一说,小安不以为然,说农村妇女尽管年纪大些,还是有一把劲,跑的又快。姓朱的不见得能追得上,就是追上了,也不见得能够把手机抢过去。大街上人那么多,他能不要斯文体面了吗?倒是她坐出租车跑了,这就明显的让他起疑心了。
两个年轻的恋人真有意思,动不动就要抬杠。这一次被副队长制止住了,问他们两个,哪一个是第一份录音?哪一个是第二份录音?
谷永青马上就向领导汇报:她拿到了张小花的录音之后,向领导请示汇报,然后获得了批准,开始了对隔壁邻居的监听。
朱宏图并没有得到主人的同意,就进入了杨家。不应该算成那里的住户。谷永青只是执行任务,住进杨家隔壁,也不算当地住户。白天他们大部分都不在那里,只因为朱宏图住在隔壁,谷永青也要每天晚上回到林奶奶在家里。
所以听到他们的谈话,也只能听到晚上的说话声。白天她有机会去安装监听器,但是不能贸然进入杨家。只是楼下有一棵槐树,枝丫有一只伸到那边的窗口。她就把小小的监听器藏在树叶中,就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
李宗轩问她,看见萧萧进杨家没有?
她说没有。杨家的案件发生以后,萧萧只来过一次,还没有进杨家的门,只是到林奶奶家里坐了一阵。以后就再也没有来过。
刘明山说,很明显听得出来,从监听杨家的窗户收到的语音信息,是两个人的电话录音。
队长问完了以后,望着三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说:“这几天没见萧萧进到隔壁,才是正常的反应。如果进去了,两人和解了,反而不正常了。女人要保胎,男人要打胎,那么对立激烈的矛盾,这么快就缓和了吗?你们听到的第二份的录音,根本就不是闹矛盾以后说的话。尽管朱宏图威逼萧萧,还没有发现她怀孕的事,两个人的语气也听不出来有什么隔阂。
他们三个人互相望望,的确,时间不对头,后来听到的话是以前说的。这说明什么呢?说明朱宏图发现了有人监听,甚至很可能怀疑上谷永青,这一段对话可能是以前录制的,现在特意的专门的放出来,让我们监听到。
情有可原:这个专案组的三个人都不是很专业。刘明山是部队转业的,尽管在部队也搞侦查工作,但是军事上面的侦查,和社会刑事案件侦查有很大的差别。
小安是个大学毕业,虽然在学校学了很多理论,但是没有多少实战经验。
更不用说谷永青了,从医院转过来的外科医生,从了没搞过侦破工作。
谷永青经领导一提醒,才发现事实果然如此。想不通姓朱的为什么要这样做?
小安就提醒他:“副队长不是说了吗?还不是你行动不谨慎,被对方发现了,可怜同情你,什么都没录到,不是没办法交代吗?他就把以前的录音放给你听听……”
“你是讽刺我弱智吗?你们大摇大摆的进去搜查,早就让对方怀疑了呢。”谷永青毫不客气的怼回去。
看他们情侣之间又要争吵了,刘明山摆摆手:“两个真是的,一个说生姜,另一个就说不辣,有意思吗?把时间都耽误了。”
谷永青又把矛头对准他:“你说,他为什么要把以前的录音放给我?”
“萧萧是凶手,可又是他的情妇,他舍不得吗?还是不忍心?”小安问。
“怎么现在又要放出来了呢?”
李宗轩拜拜手,不愿意听他们争执,说:“第二份录音,一定是以前的对话,听口气,他们那个时候还没有闹僵。小杨听过没有?什么反应?”
“姑娘真不错,表现的很淡然,很沉静,只是关心她的诊所手续什么时候能办好?”谷永青由衷的佩服。
“办诊所的手续麻烦一些,不要着急嘛。不是把艾炙的养生馆手续办下来了吗?”
“真是要谢谢领导。”谷永青坐在沙发上行了一个军礼。因为去办执照的时候,管理部门却说,江南不是常住人口,拒绝了。她马上就打电话找了领导,副队长通过公安局,再和市场管理那边联系,说现在城市人口增加,都是从农村来打工的,不管是不是常住,都要解决吃饭问题,不能都打工吧,做个小生意可以,为什么开个小店不可以呢?只要对人民的健康有好处,就应该支持他创业。
公安局帮助说情,所以执照当天就办下来了。刘明山也说,自己母亲还在小杨医生那里治病,如果不是正经的养生堂,不能合理合法的看病了。
副队长说,老杨医生被迫害死了,我们还没有给他报仇。他卓越的医术传承人我们更应该扶持。既然凶手还没有缉拿归案,她更需要我们保护,所以才批准对朱宏图监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