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太纠结于当下,也不必太忧虑未来,当你经历过一些事情以后,你会发现眼前的风景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人生没有无用的经历,只要我们一直向前走,天总会亮。”
——村上春树。
面前的老人已经泣不成声,老陈的心里也七零八落,眼眶里蒙上了一层雾气,他仰了仰头,将眼里的眼泪抑制回去,轻声问道,
“那您....那您这次来是.....?"
姥姥连忙从口袋里拿出提前打印好的退宿申请表,缓缓递给老师,声音里还带着颤抖,
“老师,这....这是我背着暮暮偷偷打印的退宿申请表,麻烦...麻烦您在这上面签个字,我这次来临城就不走了,找好了房子,在这儿陪着暮暮高看完。”
老陈接过老人手里的几张纸,一时间眼底布满了为难的情绪,吞吞吐吐地说道,
“那个....那个暮暮姥姥,您的心意我是可以理解的,但...但毕竟孩子大了,这件事.....这件事您....要不要再和孩子商量一下呢?”
老陈是了解许暮的性格的,小女孩性格倔强,如果作为老师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在这张表格上签字,这以后师生之间弄得关系太尴尬了。
姥姥连忙说道,“没事的老师,暮暮她会同意的,这孩子从小就和我亲,她会同意的。”
‘老陈始终为难,为了转移姥姥的思绪,他站起身拿起手边正在批改的许暮的作业,向姥姥自豪地说道,
“您看,许暮这孩子,成绩多优秀,这字也写得好。”
姥姥拿起作业,慈祥的目光里带着欣慰,缓缓地说道,
“这孩子随她妈,她妈妈就从小就练字,许暮刚两岁的时候,就喜欢坐在她妈妈身边跟着写,她妈妈写一笔,她比葫芦画瓢跟着写。”
对于许暮姥姥来讲,她这辈子最骄傲的事情就是有一个很优秀的女儿和外甥女,眼里的光透露出欣喜。
老陈显得有些坐立不安,擦了擦额头的汗,他想办法拖住姥姥,怕老人一直让他签字,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腕上的表,他已经让人去教室喊许暮了,怎么还没过来。
忽然视线不自觉地看到站在一旁的程岁身上,连忙站起身,来到他的身旁,在他的耳边急切地说道,
“快,去教室看看,许暮怎么还没来?”
程岁垂着眼,压着嗓音说道,“好。”
转身就走出了老陈的办公室。
老陈像是松了一口气,笑呵呵地又给许暮姥姥续了一些热水,殷勤地说道,“多喝点水吧,来这一趟不容易。”
坐在那里的老人像是没听到这句话,眼睛一直盯着手里许暮的作业,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抚在本子上,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坐在一旁的老陈不忍心去看这一幕,鼻子里蹿出了酸意。
程岁走到走廊尽头的洗手间,整个人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阴影,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盒,侧头用嘴叼出一根,咬在齿间,缭绕的烟雾慢慢蒙住了他那双漆黑的双眸。
他微微仰着头,将头靠在有些发凉的墙壁上,闭着眼睛来平复自己刚刚的心情,似乎那阵心痛还隐隐约约存在,带着隐忍,让他有些喘不过来气。
他缓缓将眼睛睁开时,双眼布满了血丝,自己的喉咙间带着哽咽,就这么一个人静静的站在那里。
手里的烟不知不觉中吸到了根部,那抹灼烧感蔓延至程岁的指尖,他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在身后的墙壁上按灭烟蒂,口腔里的最后一口烟雾徐徐吐出,混在这有些潮湿的空气里。
他一直以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这样的人,身上才会被刺穿出密密麻麻的坑洞,可是,他没有想过,那个阳光又要强的女孩也在经历这些。
这些生活给她带来的每一条伤痕,她却努力地学着在背后默默舔舐伤口,然后以一个崭新的许暮去面对第二天的朝阳。
程岁眼底一片灼热,他的思绪又想起了他当时的那个家,快乐吗?他不记得。
幸福吗?更想不起来。
他只记得身上无数条被鞭打的伤痕,还有无尽的人辱骂还有那绝望的哭泣,这些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的童年,只有懦弱的母亲,嗜血的父亲,还有那个处在深渊的自己。
后来程岁知道,长大的代价,就是要学会坚强。
手里的打火机窜动着火苗,成了在这阴暗无光的唯一的希望,口腔里还残留着烟草的味道,程岁整个思绪,变得麻木。
........
许暮刚进办公室,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姥姥,思绪瞬间乱成一团,顾不上一旁的老陈,连忙跑过去,拉着姥姥的手,嘴里还喘着气,颤抖地问道,
“姥……姥姥,你怎么来了?”
姥姥扶着沙发慢慢站起身,缓缓地握住将许暮的双手,眼眶里含着泪水,手又摸上许暮泛红的脸颊,
“你个傻孩子,如果姥姥不来,怎么…怎么会知道你现在过的那么不好,你也不给姥姥说,如果这次我不来,你打算瞒我多久呢?”
许幕垂下眼眶,手不自觉的攥紧了身旁的衣服,不敢抬头去看姥姥的眼睛。
姥姥把手旁的退宿表拿了起来,看着许暮说道,
“姥姥已经把这个给你打印出来了,现在让班主任给你签上字,以后姥姥就在临城陪你,我们住在一起,好不好暮暮?”
序幕的眼泪抑制不住的流了出来,他紧紧的咬住自己的下唇,拼命的摇了摇头,嘴巴里颤抖地说道,
“我不……我不要姥姥!我不要给您找麻烦。”
姥姥已经年近八十了,本来是已经要享福的年纪,许暮不想因为自己去让姥姥担心,小嘴拼命的抿着,眼眶里的泪争先恐后的流了出来。
站在一旁的老陈也看不下去了,走到许暮的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里带着颤抖,缓缓说道,
“许暮啊,要不…要不你就听姥姥的吧,因为在高中这个时段啊学习最重要,以后有姥姥陪着你,你也能静下心好好学习。”
许暮两只手紧紧的揪在一起,默不作声,脸上的泪水像一串串珠子,从泛红的脸颊上滑落下来。
姥姥抬起手,轻轻擦去许暮眼角的泪水,满是皱纹的双眼含着晶莹的泪水,看着许暮缓缓说道,
“暮暮,听姥姥的话,好不好?”
一直以来的压抑,让许暮泣不成声。
她一直以为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去爱她,去关心她,直到她刚刚走进办公室,对上姥姥那双急切的视线,她才知道,原来在这个世界上,她不是一个人。
许暮紧紧的拉住姥姥斑驳的双手,嘴里颤抖地说道,
“好,姥姥,我跟您回家。”
许暮在这一刻才明白,家的定义并不是只有爸爸妈妈存在的才称为家,只要有爱的人陪着自己,那就是家。
………
“电影的最后,幕布画面变黑,只留下一句话和片名:这世上不是所有的喜欢都会有一个好结果,但阮眠的喜欢会。”
——《没有人像你》。